辰星满布的夜空总是会让人触及回忆,让人能够感触而不可捉摸,一阵阵的夜风掠发而过,剩下的竟是刺骨的凛冽。安倍益材背着手,站在院子里,五年前的回忆涌现心头。
当他和他的夫人伶狐正在家里焦急的商量,要如何把自己女儿安倍晴明从牢房里救出来时,源赖光的家奴来他道观里告诉他晴明在牢里异变了。当他匆忙赶到牢房的时候,已经尸横遍野了,其杀人手法全是一符穿心。可想而知,纸的力量是弱小的,如果在纸上注入强大的通力就不同了,它会比刀剑还锋利。
突然,一个武士告诉他,在平安京都正街上出现了一个杀人狂魔,安倍益材意识到他所封印之人的恐怖性,于是他立刻赶到正街,发现原本繁华的正街,已经变得血流成河,人们呼天抢地,家破人亡。杀戮还在继续。
他赶往最靠近皇宫的地方,发现了被一群武士围攻的女子,她身上的囚衣已经被鲜血染红,脸上的浴血凤凰越发得妖艳,她的眼神里满是杀气,嘴角带着嗜血的讥笑,一会狰狞,一会慌张。
安倍益材痛心疾首,这是他早就预料到却又不想看到的场景,“她”是恶魔,是人和妖的孽种,也是他的骨肉,一开始,“她”就投错了胎。安倍益材双手握拳,一张灵符被他紧紧的掐在手里,就让他来亲手结束着一切吧,他将灵符夹在食指和中指之中,把灵符中注入通力,脑海里面却浮现出晴明温和的笑脸和温顺的行礼。
安倍益材痛苦的抬起了头,他即将失去两个孩子,一个女儿和一个只有灵魂的儿子,真是天意弄人啊,他安倍益材驱魔逐妖无数,今日他却要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只愿他苦命的两个孩子下辈子投好胎。
安倍益材注视着晴明的行动准备找准时机下手,突然晴明舒张了眉头,在人群后看到了安倍益材,惊喜的朝着安倍益材喊道:“父亲大人。”将要动手的安倍益材被晴明一呼喊,铁下心顿时变得柔软了,望着晴明温和的脸,他迟迟狠不下心来。
忽然晴明温和的脸变得狰狞阴霾了起来,她趁着安倍益材迟疑的空隙,转身逃走,不知所踪。
最后有人在山上发现浑身是血,但尚有一丝气息的晴明,他便立刻带着妻儿老小逃离了京都,来到了偏僻的白鹿村。京都又恢复到了最初的繁华和平静,至于那夜的大魔头,在京都人们的心里也变成了一个无法言语的伤痛。
“大师。”茨木的话将安倍益材从痛哭的回忆中,他揉了揉痛疼的太阳穴,望着幻成人形的茨木,叹了口气,“我叫你出来,是想告诉你事情的真相的。”茨木望着瞬间有些苍老了的安倍益材,恭恭敬敬的鞠了一个躬说:“愿意洗耳恭听。”安倍益材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做了很大的决定似的,于是慢慢的将此事娓娓道来。
其实晴明是个性格温顺、天资聪颖的孩子,从小天赋异禀、通力惊人,年仅十三岁就达到了比他低一级的上位阴阳师。不仅熟练观星宿、相人面、测方位、知灾异,画符念咒、施行幻术,而且还精通上国语言、书法、绘画、和诗等一切风雅事。晴明也因此成为了他安倍家的骄傲,但慢慢的等晴明长大了之后,他发现晴明有时候会去偷穿他的男装,有时候性格会很暴躁,有时候会露出诡异的笑。当时他以为晴明被妖魔附身了,于是作法想将附在晴明身上的脏东西驱逐,不料,他在晴明的身体里面竟发现了两个魂魄,一个是通力惊人的魂魄,一个是灵力强大的魂魄。
当安倍益材将此时告知他的夫人伶狐之后,伶狐先是惊讶,后是痛哭,嘴里喃喃道着是她的错。直到安倍益材询问原因的时候,伶狐才告诉他,本来人和妖是有种族生育隔膜的,她受孕也是一个奇迹,但是在她生产时,她发现自己怀的是双胞胎,当她艰难的将第一胎生下时,这已经用光了所有力气,当面临着可能会出现一尸两命的情况下,她狠心将生下的男婴吃掉,把剩下的力气省给了气息比较弱的第二胎。
在她们妖界,雌性至高无上,当雌性在生育时吃自己的孩子或者丈夫去保自己的命其实很常见,但是她没想到这男婴虽没了血肉之躯,可他的灵魂却寄生在了女婴身上,与女婴共生长。
安倍益材知道事情原委之后,立刻用符咒镇压住另一个灵魂,使他处于沉睡状况,沉睡始终只是沉睡,随时会清醒将会成为隐患,而安倍益材无论如何都无法料想的是,隐患一旦爆发就是血光之灾。
“天明就是那个男婴吧。”茨木半眯着眼睛,露出了危险的气息。(茨木:好气哦,居然第一次被一个凡人打飞。)安倍益材微微的点了点头说:“尽管他已经夭折了,但是他始终是我安倍家的血脉,我不能让他做一个无名无姓之人。”安倍益材痛心疾首的扶着额头,老泪纵横。
茨木冷眼瞟了一眼情绪失控的安倍益材,冷峻的脸上并无多大波澜,他抬头望着皓月凝霜,轻阖了一下眼眸,正好,他也不是真正的茨木。
最初他只是一具没有本体的灵体,流离于万象之间,漫无目的地四处飘荡,这样的日子他忘记已经有几千年了,他吸收着各地的怨气,集成强大的怨灵。他踩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向前,双目放空,虚无缥缈。
“大人身上的煞气很重嘛。”突如其来的声音止住了他的步伐,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穿着红色衣服的男人,坐在一棵枯萎的樱花树下,洒脱的捧着一只葫芦,怀里还躺着一个已经死了的人,他恣意的向他笑着,毫无畏惧。
“大人,我们做笔交易如何。”男人猛喝了一口酒后,将葫芦背在后面,轻轻的放下怀里的男人,麻利的站起来,走到他眼前。
他轻瞥了一下红衣男人,一个罗生门的鬼使而已,何谈交易?他冷哼了一声便继续向前走去。
“我帮您寻回本体怎么样?”
“这交易很诱人,但是我凭什么相信你。”他并没有停住步伐。
“大人已经知道《周易》吧。”
当他听到《周易》二字时,立刻停住了脚步,他微微的侧着头,表示愿意洗耳恭听。
红衣男人知道已经引起了他的兴趣,于是接着说:“我手里正有一本《周易》,安倍道观有一本《归藏》,然而另外一本《连山》在邹子上仙手里,只要集齐《易经》,大人还怕找不回本体?”
这的确是一笔很诱人的交易,他开始心动了,但他并没有很快的去相信这个陌生的男人,“说得倒是轻巧,那么我怎样才能取得另外两本呢?”他秉着警惕之心继续追问道。
红衣男人笑了笑说:“我这个兄弟向来与安倍道观千金交好,大人只需借助我兄弟的身体便能接近那女子,只要大人略施小计,《归藏》肯定到手。至于《连山》,安倍益材肯定会去寻,到时候,结果还不是一样的。”
借尸还魂是他最不肯做的事情,因为他身上的煞气一般的实体承受不了,这说明待他还魂后,灵力值只能调节到实体能够承受的范围内,只能等日后慢慢恢复。更何况,一旦还魂便无法回头,他将与实体共存亡。生,他便能将本体寻回;亡,他将魂飞魄散,万劫不复。
而且另外两本书也并非唾手可得,他将如何相信一个陌生人。
“大人是在犹豫吗?若是不能让大人相信,那么我就先相信大人,这是《周易》和我的本命灵石。”红衣男人将一本经书和一颗灵石抛了过来,他立刻稳稳接住了这两样东西,正眼一看,的确是《周易》和本命灵石,既然那个男人已经将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他了,那么他也得拿出他的诚意了。
他将两物捏在手里,转过身来问:“你的条件呢?”
“我要麒麟灵核。”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