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欺啊——”半晌，龙沉渊突然轻叹了一声，只把个顾祈弄得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好在他很快地继续说了下去：“你说古晋……到底是想做什么呢？”
“啊？”顾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王爷怎么突然问上他这个了？他就是个大夫而已，这些事情上哪明白去？
“二哥一向和边疆交流甚多，尤其是古晋。”龙沉渊意味深长地笑笑，手里把玩着一只茶杯。
“所以，殿下是怀疑二殿下么？”顾祈顺水推舟。
“是。”龙沉渊很肯定地说，“不出意外，绝对是老二。”
紫樱街，粉妆楼。
粉妆楼是一座戏楼，兼做茶楼生意。粉妆楼里三个有名的花旦和两个有名的武生都是粉妆楼的卖点，往往一有这几位的戏，粉妆楼里就人声不绝于耳，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正巧今日锦鲤来时赶上有一出名旦唱的戏，粉妆楼里几乎是不得安宁，好在锦鲤本来就是出来看热闹的，倒也不嫌烦。
“风波只差三尺竿，一望红尘路漫漫。几度梅飞乱心绪，夕阳几时撒长安……”台上花旦扬着声音唱着，声音清亮甜润，如果不是知道他是男人，说不定真会错把他当了女人。
锦鲤跟小二要了一壶芦香茶，拉着孟煜走到了一个偏僻安静的角落，不怎么能听见人说话的声音，台上的戏可是听的清清楚楚的。坏处就是只有一把椅子。
“你坐。”孟煜要扶锦鲤坐下，却被锦鲤摁在了椅子上，而她则坐在了他身上，窝在他怀里。
“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孟煜想要推开锦鲤，又念着她肩上的伤不敢使劲，却不想听见锦鲤软声软气地说：“左右昨日奴家也被先生抱了，先生若是不娶了奴家，那奴家可要以死明志了。”
“你说什么？”孟煜听她这么说话，不由得把她抱紧了，“愿意嫁给我？”
锦鲤耳尖微微一红，说：“当然了，不然昨日会让你抱着睡了一宿？”
“你倒是真有意思。”孟煜一笑，不同于他对旁人客套般的招牌式笑容，却是饱含了满意与幸福，“那忙过这个月，便张罗着婚事吧。”
“好。”锦鲤往孟煜怀里一靠，听着戏台上传出来的清亮的戏嗓。
“往生多少恨，今日一付，你我二人一同赴死罢——呔！”这是一个净角的粗声。这出戏名叫黄泉怨，是一个姑娘因为怨念杀人的故事，专门为粉妆楼名旦莫茹秋写的，而今天这出戏，不是旁人来唱，正好是莫茹秋亲自登台，原汁原味，比旁人演绎的更要好上不少。
一曲之间，粉妆楼里的叫好声就没停过。有因为唱得好叫好的，也有因为那身形叫好的。
《黄泉怨》唱罢，下一出是《凌鬼殿》，是出武生戏，没有旦角的事。只见一个刚刚下了台，戏妆还未褪净的男子拨开人群，向锦鲤这边走来。有人认出了他的身份，问候道：“莫老板，好啊？”
此人便是莫茹秋，长安名旦，拿手好戏净是一些鬼戏怨戏，人称“戏小倩”。他与锦鲤有一点交情，曾经有一次他在戏会上摔坏了腿，第二日的戏不上又不行，客人点名要听《幽魂》。其实《幽魂》这出戏才没什么听的呢，莫茹秋在里面扮演幽魂孤女，自然没有什么词，主要就是看身法了。
当时粉妆楼生意正盛，其他的旦角都派出去了，只得临时到隔壁青花坊去借了个舞女上台。而锦鲤还不是头牌，要不然也不能被借出来。跟着就来了，把个幽魂演的活灵活现，当日那个看客回家就做了噩梦，从此不敢再为难粉妆楼，所以说锦鲤也算是给粉妆楼解了大围。自此，锦鲤与这位莫老板交了朋友，一直到锦鲤做了青花坊头牌，坊主不让她随便出来了为止。
今天莫茹秋又见到锦鲤，可是颇有些高兴，妆没卸完就匆匆出来找她了。
不巧，锦鲤在这两戏档口间突然困得很，伏在孟煜身上半睡半醒地眯着，快睡着了。
“锦鲤姑娘。”莫茹秋迟疑了一下，走到锦鲤身边，锦鲤从孟煜怀里抬起头来，迷迷糊糊看到眼前有个人，抬手揉了下眼睛，待看清来人之后展颜一笑：“莫老板。”
莫茹秋打量了一下锦鲤，又看看孟煜：“姑娘从青花坊里出来了？”
“算是吧。”锦鲤笑着从孟煜怀里跳出来，“我今儿个是来找莫老板要上次的戏份儿的。”
莫茹秋了然，笑道：“还是德阳饭庄？”
“好啊。”锦鲤端起茶杯来嘬了一口茶，这才想起来孟莫二人并不相识，便对莫茹秋说：“这位是孟弗之。”
“久仰孟先生大名。”莫茹秋向孟煜拱拱手，孟煜亦回礼：“见过莫老板。”
“不如走吧。”锦鲤有些烦躁地喝了一杯茶，“今天的《凌鬼殿》怎么唱得这样难听。”
“后生小子，嗓量不够。”莫茹秋无奈一笑，问锦鲤，“今天我去不了了，明天有一出大戏，不是我专长的。”
“那你回吧，我也走了……”锦鲤皱眉，转身拨开人群往外走。
出了粉妆楼，锦鲤倍感清净，只觉得那《凌鬼殿》唱得实在是毁戏不倦，很是让她嫌弃了一番。
“呵——”锦鲤打了个哈欠，不知为什么困得像三天没睡一样，还是伸手向孟煜：“去紫樱街买点零碎东西吃。”
孟煜往她手里塞了一小块银子，说：“你自己去，注意安全，我总觉得粉妆楼里要出事，待会再走。”
锦鲤嘟了嘟嘴，把银子揣在怀里：“那我待会回来找你吧。”没等孟煜回答，自己往紫樱街深处走了去。不知为什么，她的身影看上去孤单而又凉薄。
孟煜又回了粉妆楼，这一次没有锦鲤在身边，他凭着直觉感受到粉妆楼二楼东南角有些不一样的东西。
“重明？”
“在。”重明从一众人群中出现在孟煜眼前。
“二楼东南角……”
“有杀手。”重明说得很肯定，他似乎已经勘察过一遍了。
“认得吗？”
重明摇摇头：“剑影阁的人。”
孟煜点了点头，暗自思忖着。对方是什么人？因何而来？目的是谁？剑影阁是杀手的集散地，那儿的杀手受雇杀人，武艺高强，不过往往只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从来不会为杀人做拼命的事。只是，能雇了剑影阁的人，也绝对不会是一般人家。他又回到刚刚那个僻静的角落，莫茹秋还没走，坐在那里喝着一壶柳叶茶，刚刚锦鲤要的芦香茶还在一旁放着，没有撤去。
看见孟煜，莫茹秋打了个招呼，给孟煜让出一个座位来。
“先生回来了？”莫茹秋冲孟煜一笑，“可是觉得这楼里不对？”
孟煜被他一语道破了心事，索性也不掩饰了，对他道：“这楼里隐有杀机。”
听了孟煜的话，莫茹秋晃晃茶杯，面色变得阴沉了起来：“这些人……在粉妆楼里已经很久了。我不是粉妆楼的老板，自然也无从得知他们的来路。”
“老板……估计也不清楚吧……”孟煜看着茶盅里微波荡漾的青绿色的茶水，幽幽道。
“谁说的清呢……毕竟粉妆楼是个鱼龙混杂，而要掩珠掩目，容易得紧。就像当初，锦鲤替我上了台，那些官家子弟不一样没有发现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