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
“三少爷,您的早膳。”
奢华繁丽的将军府里,角落却是一处简朴的砖瓦房,丫鬟小碧按照惯例将早膳放在房子前的青石台阶上,恭敬地说了一声,便转身离去。
过了许久,随着一阵猛烈的咳嗽,门吱呀一声打开,里面走出一个脸色苍白的少年。
少年约莫十六岁,五官深刻,面容俊朗,只是十分的憔悴,后背微微伛偻着,走几步便要咳嗽几声,应该是病魔缠身之人。
坊间都知道,镇远大将军吴广有三个后嗣,两儿一女。其中三公子吴羽算是庶出,又天生寒疾,是个出了名的药罐子,重武的吴家,吴将军向来对他是不闻不问。
“烧饼,油条,豆汤。”吴羽看着食盒里的早膳,这三样放在普通人家,算是正常一餐,然而偌大一个将军府,稍微有点地位的奴役都看不上这个,堂堂吴家三公子,吃的却是低等杂役的早餐。
似是习惯了如此的对待,吴羽只是笑笑,“今儿还多了个烧饼,真是额外的恩赐了。”
此时已经初夏,早晨的天气温和怡人,但纵使这样,吴羽的屋子中得壁炉烧的还是十分的旺。将饭食随意地往桌上一放,吴羽拿起放在床头的一本古籍。古籍有点脱线,应该是频繁翻阅的缘故,封面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四个大字,纯阳无极。吴羽望着手里的古籍,眼里涌起浓浓的思念。从未见过面的母亲,只是留给他这么一本书就撒手离开了人世,这是吴羽一辈子都无法释怀的遗憾。
窗外一丝阳光透进,吴羽连忙将窗户打开。窗户面朝东方,此时正好能看到远处一抹红色升起。
吴羽爬上桌子,盘腿坐着,闭上眼睛做起了深呼吸。
“呼~”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每一次呼吸,阳光里便会有一丝分出,钻进吴羽的鼻子中,而他苍白的脸色,也因此红润了一分。
吴羽十分享受,甚至发出了哼哼声,寒疾的折磨不是常人所能体悟,每一次发作,仿佛置身冰窖,那种冷到窒息,冷到失去意识的感觉,吴羽每天晚上都要经历一次。而每当运起这门功法,吸收的阳气就会赶走这种冰冷,只是吴羽身子弱,就连武道都未踏入,这种至阳的功法,运功一刻,他的身体就已经有些吃不消了,十分胀痛。
“咚咚咚”
正当吴羽收功完毕,门外就响起了闹人的敲门声。吴羽无奈地摇摇头,知道是谁来了。
“小舅!”门刚打开,一个娇小的身影便迫不及待地扑到吴羽的怀中。
望着怀里年方六七的小丫头,杏嘴桃腮,白嫩的像个瓷娃娃。这是他二姐吴尚香的女儿,姐夫是入赘的吴家,所以一家人住在吴府。
“丫头,你又瞒着你娘偷跑出来了。”吴羽嘴上怪罪,手下却是宠溺地刮了刮丫头的鼻梁,“你倒是开心了,可苦了小舅我,哪次二姐不是把我骂的狗血淋头。”
“可只有小舅愿意陪我出去玩,爹娘只会在外面忙,要么就是敦促我练武,可没意思了。”丫头说到这里,眼睛一亮,脱开吴羽的怀抱,问道:“小舅,你看我,有没有什么不一样?”
吴羽端详了一会,苦笑的摇头。
“就知道你看不出来,昨天爹爹教我了《推气诀》,以后出去,就是我来保护小舅了。”丫头故作成熟地拍拍胸脯。
吴羽又是笑笑。只是这笑勉强了一些,里面透出一丝羡慕,一丝伤感。
寒疾作祟,武道对于吴羽来说只是奢望,但哪个少年不渴望意气风发的武者之路?书里那些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先天大宗师,那可是传说级别的人物,大辽全境,这种高手一只手指头就能数的过来。就连将军吴广,也不过是后天十重,离十二重后天圆满都有天大的距离,更别说步入先天之境。
“那好,以后小舅就要躲在丫头背后了。”吴羽温柔地牵起丫头的手,“那么大高手,今天想吃点什么。可说好了,小舅没多少钱,可不能像上次那样,赖在永安当不走。”
永安当是泸州城最大的当铺,每隔七天便会将那些无力赎回的当品拿出来售卖,之前丫头看中一把护身短剑,死活不愿意离开,要不是老板认得丫头,卖个面子,将那柄短剑直接送给了她,搞不准就要闹笑话。
“丫头不会了。”丫头用力地点点头,吴羽当然是不信,但也只是叹了口气,便带着她出门了。
“热腾腾的包子诶,买二送一了啊。”
“糖葫芦,面人儿,麦芽糖。”
吴广府地处方兴坊。是泸州最繁华的坊市,街上的早市此时已经是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叫卖的小贩在路两边吸引着客人。
当然,丫头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出身将军府,自然对那些刀刀剑剑更为喜欢。这不,丫头拉着吴羽的手,径直往永安当走去。
今天又是永安当拍卖当品的日子,当铺前摆放着各式各样的东西,分门别类地放着,要是有人看中,付了钱就能拿走,当然,若是看中的不止一个,就得竞价而购。
吴羽看到当铺前已经有好几个人在那争得面红耳赤,虽然摆在当铺外的都是二三流的东西。
“哟,这不是吴三公子么,还有吴将军的宝贝孙女。我说吴三公子,你可真敢带着她出来,你这弱不禁风的身子骨,遇上个不坏好心的,可就麻烦咯。”
吴羽刚刚走到永安当,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就从一旁响起。不用看吴羽也知道,这声音的主人自然是城主方家的二公子,方不同。
看着方不同那张被酒色掏空,眼袋严重的脸,吴羽淡淡道:“不牢方公子费心,我自然能护得她周全。倒是方公子你,我可听说了,醉香楼的浣纱,前些日子可是跟着别人跑了。你说说,她怎的这么不识趣,放着方公子你这么英俊潇洒的人不要,跟着个穷秀才跑了。”
吴羽说话虽然有些柔,但声音还是不小的,近处的人可是都听的清清楚楚,不免捂嘴偷笑。也只有吴家的公子敢说这话,毕竟再怎么不被重视,他还是吴广的儿子,方家不好动。
“你!”
被说道痛处,方不同抬手指着吴羽,却是憋不出一句话,只好红着脸走入了永安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