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取了周东城,李家军便返回了不周郡。
李叔德先派不周郡当地士兵进驻周东城,又派人将那些逃离周东城在外流浪的周东城百姓请回来,重建周东城。
李家军因为损伤了上百名士兵,需要重新整顿,休养生息,夺取了周东郡,就等于拔掉了高昌国最仰仗的屏障,接下来就要穿过不周郡,一直向东,夺取高昌国本土的城池。
李叔德需要重新制定作战计划。
高昌国大军,就驻扎在周东城东十里处,因为有千年黑、万年白的庇佑,高昌国才会有恃无恐,若是真刀真枪,高昌国士兵根本不是李家军的对手,甚至是不堪一击。
如果要彻底打败高昌国,势必要与高昌国大军决一死战,分出胜负来,虽然高昌国士兵能力不值一提,但有了周东城的经历,不知道高昌国士兵还会搞出什么花样来,李叔德自然不得不慎重考虑。
从薛老头家里回来,龙心便无事可做,李叔德制定作战部署,自己对此一窍不通,帮不上什么忙,便细细思考那日遭遇水猴子的事。
龙心把那日在河岸边的经历从头到尾回忆一遍,不放过每一个细节,想来想去依旧感觉不对劲,怎么看那日拽自己下水的,都不像是水猴子。
第一水猴子不会找成年人做替死鬼,第二水猴子不会上岸,然后龙心又想到了一个疑点,书中记载,水猴子浑身都是粘液,全身光滑,所以只有在水里才能够紧紧拽住那些失足的落水者,让他们无法反抗,可是那日,那个上了岸的水猴子,身上黑黢黢的,哪有什么粘液,抓住自己脚脖子的手,也是干巴巴的,没有任何水猴子的特征。
可是不是水猴子又是什么?
除了水猴子,还有什么会这么做?
什么东西能够像水猴子那样可以一直待在水里?它将人拽进水里做什么?
龙心想要去找李叔德询问,可是李叔德在军营之中跟参军他们制定作战计划,龙心不便去打扰。
那么就只能去找李忆伊了。
当时水猴子拽住龙心的脚,龙心抱着身旁的一棵树,因为害怕,没有看清楚水猴子的样子,但李忆伊就在一旁,虽然也被吓得不轻,但至少比自己看得清楚。
自从上次因为自己的任性,差点让龙心丢了性命,李忆伊就一直老老实实躲在自己屋里,不肯出来,不敢再出去玩。
不单单是因为内疚,而是爹爹回来了。
一旦龙心将此事告诉爹爹,爹爹定不会放过自己,狠狠地批一顿是免不了了,说不定还会因此把自己赶回去。
这个坏龙心,自己软硬兼施,不让他告诉爹爹,可他却偏不听,非要把那个什么水猴子弄清楚,如果爹爹责罚我,我一定不会饶了他。
就在这时,龙心推门而进,看到了李忆伊正在咬牙切齿,明白她心里不知把自己给怎么着呢,说不定千刀万剐也不为过,但随即装作不解地问:
“李忆伊,你这是干什么?饿了?饿了也不能吃自己的牙啊,这样吧,看在你救我一命的份儿上,我去给你捉条鱼怎么样?听说这里的鱼,肉嫩细腻,美味至极。”
李忆伊也不恼,顺着说道:
“好啊,你去啊,再被水猴子拽进水了,我看谁还能救得了你。”
“到时候将军问起来,我是怎么死的,恐怕某人要遭殃了啊。”龙心故意提高了嗓门说道。
李忆伊一个枕头扔过来,正好砸在了龙心的脑袋上,厉声问道:
“你来干什么,连个门都不会敲?没看我正忙着的吗?”
“我怎么没看你在忙,恐怕你是在逃避吧,不用逃了,将军让你过去,有话问你呢。”
此言一出,李忆伊顿时如晴天霹雳,面红耳赤,想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等待着父母的惩罚,坐在床上,不知所措。
然后李忆伊突然站起来,恶狠狠地来到龙心身边,用力掐着龙心的胳膊,怒斥道:
“让你说,让你说!”
龙心捂着自己的胳膊,装作无辜地样子,说道:
“我说什么了?李忆伊,你把话说清楚,我说什么了?”
“说什么了?你自己心里还不清楚吗?还要我告诉你吗?如果不是你把遭遇水猴子的事,告诉爹爹,爹爹会知道吗?我告诉你龙心,如果爹爹责罚我,我一定饶不了你,你给我等着。”说着,李忆伊就要离开去找李叔德。
“你要去哪儿?”龙心将李忆伊给拽了回来。
“明知故问。”
“傻瓜,我骗你的,将军根本就没有找你。”
“你没告诉爹爹?”
“将军正忙着制定作战计划,我怎么敢去打扰他。”
李忆伊半信半疑:“真的?”
“骗你是小狗。”
“你没把水猴子的事告诉爹爹?”
“还没来得及说。”
李忆伊顿时恼羞成怒:“龙心,你敢骗我!”说着就又要去拧龙心的胳膊。
龙心一边捂着一边躲开,说道:“李忆伊,你要是再宁我我可就真说了啊。”
李忆伊顿时停了下来,瞪了龙心一眼,回到床上坐了下来。
许久问道:“你找我来干什么?”
“我只是有一事想不通”
“什么事?”
龙心找了个凳子,搬到门口,坐了下来,远远地躲着李忆伊,随时准备逃走,缓缓说道:
“我记得那日我在天觉寺,将军对师父说,他有一个女儿,刁蛮、任性,因为将军常年在外征战,对女儿照顾不够,关心不够,并且他女儿从小体弱多病,近来身体更是虚弱。更最严重的是,女儿从小孤僻,长在将军府,很少与外人说话,有轻微自闭,总是一个人待在屋里不出来。”龙心看了一眼李忆伊,话锋一转:
“可是,说你刁蛮、任性我心,但说你体弱多病,我怎么没有看出来?你这不是生龙活虎的吗?拧人的劲儿,比一个男孩子都大。更让我想不通的是,将军说你从小孤僻,轻微自闭,我怎么一点度看不出来呢?我怎么觉得你,天不怕地不怕,什么事儿都能做得出来呢?”
李忆伊满目的惆怅,似是陷入无尽的痛苦之中,许久,才说道:“我哪里有什么自闭,只不过是他们这么认为罢了。不知道为什么,从小爹爹就不许我出将军府,更不允许我跟其他小孩子接触,我长这么大,能接触到的人,就只有将军府里的人,可是因为父亲身份的原因,他们从来都没有把我当做亲近的人,我能感受到,他们对我的畏惧,所以,不管我做什么,都是一个人,我一个人吃,一个人睡,一个人做任何事,没有人陪我玩,陪我说话,如果让你一个人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你会怎么样啊?”
“很好啊,我在天觉寺,虽然说跟师兄们在一起吃一起睡,可是绝大多数时间都是我一个人在藏经阁,跟那些书为伴,我反倒觉得,一个人挺自在的。”
“可是你又被人盯着吗?爹爹常年不在家,我就是这座将军府的中心,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不管我做什么,都会被一双双眼睛所注视,我的一举一动,都会牵连起好多人。”
“那就没意思了,做任何事都被人看着,多不自在。”
“所以渐渐地,我就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一直呆在屋里不出来,他们就以为我得了什么病,有什么自闭。可我自己清楚,我并不是这样,我知道我想要什么,我也知道我想做什么,我想出去,我想出去玩,我只是想像其他小孩子一样,由父母陪伴,有玩伴陪着,无忧无虑,快快乐乐,做自己想做的事,只不过,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听你这么说,我也觉得我的生活好没意思啊。”
“可是你喜欢读书啊,你能做你喜欢做的事,这不就行了吗?”
“说的也对。”
“只要我喜欢做的事,我就会一心一意地做下去,绝对会把它做到极致,可是在将军府,虽然我是将军的女儿,我连自己喜欢的事都不能做。”
“你喜欢做什么?”
“秘密,干嘛告诉你。”
“不说拉倒,你就憋在肚子里让它烂掉好了。”
“烂掉也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