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文洙不等颜广再说下去,突然开口:
“如果连大兴也不认识此物,那么大兴朝与我们这些番邦属国又有什么区别?”
此话一出,引得朝堂上群臣一片哗然,虽然柳文洙说得极为委婉,也没有半点不敬之处,但这些话的画外音,这帮见多识广,深谙外交辞令的大臣又怎听不出来呢?
“住口,”李叔德终于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怒火:
“我大兴王朝自开国以来便威震四方,蛮夷小国皆来朝贺,接受册封,你一个小小的高昌国,有什么资格与我大兴朝相提并论?明说了吧,今日你高昌到底想怎样,不要卖关子了。”
颜广依然一头雾水地看着李叔德。
这都什么跟什么?
表兄你怎么老抢朕的话?
柳文洙面不改色,大步向前,说道:
“皇上,自古以来,凡称王称霸,图皇图霸业者,无不以德服人,以理说人,而非单凭军事实力,我高昌自知比不过大兴朝国力强盛,大兴朝铁骑更是战无不胜,让人闻风丧胆,恕微臣狂言,若是论文化,我高昌虽地处蛮夷之地,却也并不比大兴朝差,甚至在个别之处,有过之而不及,若要我高昌久久依附于大兴,必定要心服口服才行,此二宝物,非凡间俗品能比,若大兴朝有人识得宝物,我高昌愿写降书,纳顺表,年年进贡,岁岁称臣。”
“如若不然呢?”李叔德不想多听柳文洙一句废话,直截了当地问。
你又抢朕的话,你就不怕朕动怒么?刚柳文洙不是说高昌文化不及我大兴吗?怎么这会儿又说我大兴不及他高昌了?
“如若大兴朝也无人识得此二件宝物,那便请皇上下旨,解除我高昌国的属国关系,并保证您在位之时,永不侵犯我高昌。”
什么意思?
高昌这是要造反吗?
不是来进贡的么?
这一刻,颜广终于明白了。
所有的大臣也都明白了,不禁再次感念起先皇来。
原来高昌国此次进贡朝拜是假,挑衅欺负新皇是真,纷纷为之一叹,想当初先皇在世时,高昌国年年进贡,俯首称臣,一有号令,未有不从,没想到今日却敢在新皇面前口出狂言,如果先皇在世,高昌国又怎敢如此放肆?
颜广也看得出来,高昌国这哪是来朝贺,分明是以进贡为由,来向自己施压。
原想着借高昌国使臣在群臣面前为自己树威,没想到却被一番邦属国挑衅,颜面扫地,不由得龙颜大怒。
想想刚才自己的表现,人家暗藏祸心,朕却把人家……
还说了那么多不成熟的话。
朕的不成熟都让这帮老臣看到了,今后还怎么在他们面前立威。
更可愤的是,堂堂一国之君,竟被一小国使臣给耍了。
都知道颜广是个暴脾气,若是在平时,恐怕早下令将高昌国使臣一干人等押下去,斩立决!
但今日不同,登基庆典,又怎么能见得血,更何况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柳文洙虽然心怀诡计,言语之中并无欠妥的地方,找不出任何理由惩处他,若这样鲁莽将其斩杀,只会显得大兴朝心胸狭窄,传扬出去,恐对其他番邦属国造成不好的影响。
但这笔账朕给你高昌国记下了。
就算是不让你高昌亡国,也要让你付出惨重的代价。
朕,不是那么好惹的。
事已至此,颜广也只能装出大度的样子,料想它一小小的高昌国,闹不出什么乱子,但也一改刚才的和善,显露出一国之君的威严:
“朕答应你,朕倒要看看到底是何物让你一个小小的高昌口出狂言,有如此底气敢与我大兴一争高下,朕一定让你昌心服口服。”
事已至此,柳文洙有些激动按捺不住。
想不到竟如此顺利。
锦盒里的宝物是并不是什么偶然得到,而是柳氏家族祖传的宝物,此行的计划也是柳文洙数个日日夜夜想出来的,推演数百遍,毫无任何破绽,绝无失败可能。
却没有想到,当他将这个计划呈报给高昌国王时,竟然遭到了所有大臣的反对。
“万一失败了怎么办?”
“如果大兴不守诺言,趁机报复怎么办?”
“谁能够阻挡大兴朝的铁骑?”
“谁能够战胜令人闻风丧胆的李家军?”
鼠目寸光!
“难道大兴的军队,当真吓破了各位大人的胆吗?”
“衣食无忧的日子,都让各位大臣变得这样子畏首畏尾,毫无大志吗?”
“凭什么我们辛辛苦苦挣得的银两要白白送给大兴?就因为这样人家才不会来攻打我们?我们就那么甘愿卑躬屈膝?”
“可是他们欺辱我高昌还少吗?”
“年年进贡,岁岁称臣,我们得到了什么?不过是一张没有任何保证的保证书。”
“一统天下,这是中土大陆历代君王的野心,从来没有变过,等大兴真正强大了,你们觉得他会因为一张保证书放掉我高昌么?”
“大兴新君初立,国家尚未稳定,无暇顾及,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不知道各位大人在犹豫什么?”
“你一个计划,就要把我高昌国民置于危险之地,水深火热之中,你让朕如何肯信你,值得冒这个险?”高昌国王打断了柳文洙的话,但王终于心动了。
“为了后世的子孙。吾王万岁,脱离大兴,这样的丰功伟绩,我高昌任何一位君王,恐怕都无法媲及啊。”
终于,王沉默良久,力排众议,极力促成此行。
按照计划行事,除非意外发生,不,就算有意外,也绝无可能失败。
手持大兴朝解封诏书,载誉而归,那是何等的荣耀。
高昌一国国民都要来迎接了吧,我柳氏一族将会成为受万民敬仰的第一大族吧,而我柳文洙,定会名垂千古,永垂史册。
柳文洙得意忘形地笑了笑,没有了先前的恭敬,对颜广说道:“君无戏言,微臣也相信一国之君绝不会出尔反尔。”
“君无戏言。高昌国毕竟是我大兴的一小小属国,小国寡民无人识得此宝物也情有可原,来,将盒子打开,朕倒要看看,是何物难倒了高昌一个国的国民,我大兴朝要让你们张张知识。”
柳文洙转过身来,大臂一挥,双手托着双龙戏珠紫檀木盒子的两位使臣便走上前来,停在柳文洙前面,柳文洙伸出右手,放在盒子正上方,来回地抚摸一遍。
“今日成败与否,全靠你了。”
接着从袖子里取出一把铜钥匙,缓缓将盒子上的铜锁打开,小心翼翼之极,生怕有一点损害,打开盒子,却不把里面宝物取出,而是双手接过紫檀木盒子,展示给朝堂上众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