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六月,虽说才刚刚迈进夏天的门槛,汴京的热风已然让人难耐。下午六点,正是明月新出的时候,一辆货车驶进市中心,在靠近市中心的建烨饭店正门的十字路口缓缓停下。
少年对司机有礼地道了声谢后下车。他穿着素白的棉质衬衫和浅灰色的短裤,一只通体黑毛的猫跟在少年脚边,精神奕奕地叫了两声。货车在少年的目送下离开。这位少年正处在让人分不清是初中生还是高中生的年纪,额前垂着刘海,相貌俊秀,眼神温柔。
“真热啊,银月还真会使唤人。”
黑色的猫轻声叫唤了一声,似乎在反对他的观点,少年轻声一笑,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他环顾四周,最终将视线落在不远处的高层饭店。一人一猫相互交换了眼神,朝着高层饭店走去。
门童诧异地看着少年的身后跟着的黑猫,脸上露出不满的表情,少年并没有放在心上,径直朝着大厅走去。
“宏泰集团董事长蒋林森先生六十大寿——祥瑞厅”
宴会在下午六点开始,也就是已经开始了。能容纳三百人同时就餐的宴会厅座无虚席,身为大型综合性国际集团领导人的生日宴会,除了社交名媛、商界名流,新闻业、教育业、出版业、娱乐业均有人出席,只是比起往年,这一次来的新闻记者格外多。
“今年来的记者快比得上往年的总和了吧。”
“网络、报纸、杂志……呵,连国营台的记者都来了,真是了不起。怪不得老爷子的嘴就没合拢过。”
“主要是因为上一次的意外吧。”
“比起‘意外’,我倒是想称之为‘奇迹’。”
“只要不是一出自导自演的闹剧就好。”
正端着高脚杯闲聊的是蒋家的一些远亲,他们看着讲台上正滔滔不绝地发表讲话的蒋林森,中气十足,神采飞扬,怎么也没办法将他和半年前,那个坐在轮椅上垂垂等死的老人相提并论。
意外也就发生在一个月前。那天下午,蒋林森和妻子发生了剧烈的争吵,争吵途中突发心脏病,在送去医院的途中就停止了呼吸,被宣告死亡。在次夜守夜时,蒋林森的二儿子蒋林海听到了棺材里传来的异响。
“有谁来打开这个棺材,我还没死啊,快救救我!”
又惊又怕的蒋林海和下人们将死而复生的蒋林森连夜送至医院。经过一系列精密检查之后,蒋林森不仅被证实死而复生,连原本的心脏病、高血压等健康问题全部消失,主治医生也摸不着头脑,只能将这一切归咎为奇迹。
“宏泰集团董事长死而复生!”
“蒋林森先生畅谈濒死经验!”
“现代传奇——蒋林森先生!”
新闻媒体大书特书,电视台展开大规模的采访活动,吸引了全国观众的目光,一时间蒋林森成为了无人可比的焦点人物。他的主治医生在接受采访时异常兴奋,只说“一切都是奇迹”,但却避开了一切和医学有关的说明。
蒋林森靠着这一场奇迹表演重新拿回了被董事会架空的权利,并且开始涉足政坛,着手参选区长。在接受新闻媒体采访时,蒋林森自信洋溢地说道:“是上天给了我重生的机会。这条命是老天爷给的,我希望我能用后半身的命来奉献社会。”
话里包含几分真情实意旁人无法得知,但是它的效果显而易见,第二次选举调查时,蒋林森的支持率已经飙升到67.5%,将其他候选人远远抛在身后。
“只要这个状态能维持下去,区长之位就是囊中之物啦!”
重生之后一切都顺风顺水,人难免会轻浮起来。蒋林森在自己新妻子面前夸下海口,一口饮下她地上来的红酒哈哈大笑。这时,一阵清脆的铃声传进蒋林森的耳朵。
“怎、怎么会有铃声!”
蒋林森的新妻子对他骤变的脸色有些奇怪,问了身边的两个人,都纷纷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听见铃声。
“亲爱的,你是不是听错了?”
铃声再次响起,蒋林森手中的高脚杯自指间滑落,杯中残留的酒红色液体溅了一地。
“是谁在恶作剧!”
“亲爱的,你、你在说什么?”
“这个铃声啊!该死的,简直罪无可恕!究竟是谁!”
蒋林森的反常也引起了周围不少人的注意,原本喧哗的会场突然安静不少,不少好奇的实现落在了蒋林森的身上。
此时的蒋林森面色青白,仿佛随时都会晕倒一般,第三声铃声传来,他终于按耐不住,朝着会场大门如同逃窜般疾步走去。
会场内的人目瞪口呆地站着,眼神定定地看着他离开会场后再次关上会场的大门。
蒋林森走到走廊,眼神满是杀气的瞪视前方。他的面前站着一个手持铃铛的少年,以及一只黑色的猫,在灯光的照耀下,猫的双瞳和少年的双瞳居然都隐隐泛着幽幽的绿色。
身边的光亮在逐步退去,空气中不知什么时候飘荡其一股微妙的香味。不是甜香,也不是果香,而是近似于浓烈玫瑰香的死亡之味。
“正适合夏季打工的工作,银月是这么告诉我的,从某些方面来说他的话真贴切。”少年一步一步走进身体剧烈颤抖的蒋林森,“你是已死之人,对吧?”
“什么……鬼话!你这孩子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你已经死了。你自己是知道的,你重新回到这个世界,是违反规则的。”
蒋林森强作镇定,他轻咳了一声,压低声音说道:“……你难道是阴曹官,追着我到这个世界来的?”
“居然知道阴曹官,你果然是从下界逃出来的。”
听着少年冷静地指责,蒋林森顿显狼狈。
“你果然是阴曹官!”
“不,我可是现世的活人。阴曹官是不会来到现世的,必须要跑腿的工作,他们会雇佣现世的人,比如说我这样的打工者。”
“那你到底是什么人?”
“送你下地狱之人。”
五分钟之后,担心蒋林森的新婚妻子走到会场外想要寻找他,结果只在走廊上看到一堆蒋林森的衣物鞋袜,至于他本人,却再也找不着踪迹了。
很快,“蒋林森先生神秘失踪”诸如此类的新闻标题接棒“现代传奇——蒋林森先生”,又将这件事推向另一个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