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光看他的双手上,的确布满了老茧,像是一双做鞋人的手。霍光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太子受苦了。当初,您在宫中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呢。还记得吗?当年,我虽大哥第一次入宫,您带我去看您的小马驹,那匹叫做风雷的大宛马……”
“孟卿,你记错了。那匹不是大宛马。”张延年立刻纠正道,“父皇那时还没打下大宛,宫中哪有大宛马。”
“啊,对对,是我记错了。”霍光连声认错,说道,“人老了,就不中用了。”
“风雷虽然不是大宛马,却很神骏。我从小就很喜欢他,可惜,死在乱军之中,我匆忙逃窜,甚至没办法给它安葬。”
霍光又絮絮叨叨与张延年说了一会儿话,气氛融洽,就好像多年未见的老友谈天。一番长谈下来,霍光愣没发现半点问题。就像方才回报的,此人对于宫中之事,熟悉非常。
“太子先在此好好休息,我且回去跟陛下禀报此事。”霍光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平静地说道。他此时心中对于这位太子的真假已信了**分。
“好。你去吧。”张延年点了点头,霍光起身时,他忽然又说道,“孟卿,我的这条性命就交到你手上了。若你还记得去病……”
霍光听到这话,脚步顿了顿,他抿紧了唇,僵直着背影走了出去。霍光一走,张延年就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倒在榻上。虽然霍光看起来姿态亲近,并且也十分相信他,可闲谈之中冷不丁冒出来的质疑与询问,却叫他忙于应付。幸好,他早就听那人说过霍光的习性,打起精神应对,片刻不敢放松,这才没出纰漏。
霍光出了房间,立刻就有一位宦官模样的人跟了上来,霍光吩咐道:“好好盯着,仔细伺候。他的一举一动都不能离开你的视线。如果有任何不对,立即前来禀报。”他心中虽然信了九成,但总觉得有点不对。情况未明,谨慎点总是好的。
……
霍光心事重重地回到官署,桑弘羊与上官桀立刻围了上来,询问道:“怎么样?怎么样?”
“像是真的。”霍光平静地回道,“也忙碌了一日了。两位回去吧。我去向陛下禀报此事,一切都由陛下定夺吧。”
桑弘羊一听,立刻犯难道:“真的?怎么会是真的呢?若是真的,先帝到死也没废太子。他若是太子,那陛下岂不是……”
“桑弘羊!你大胆!”霍光厉声喝道,“陛下的皇位是先帝执我等之手所传,谁敢质疑?”
桑弘羊被霍光一喝,立刻知道自己说错了话,马上缩了回去。上官桀又上来做了一会和事佬,说了些许好话,霍光这才拂袖而去。霍光去后,上官桀与桑弘羊并肩出了未央宫,路上桑弘羊忍不住抱怨道:“老夫当然知道陛下的皇位无可置疑。我也只是担心某些宵小会有异动而已。他霍光何至于一句辩解的话都不听我说,就如此怒喝,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