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来到巫师的别墅外,还是由弥焰狂上前敲门。
为了给巫师一点心理准备,红离和众人躲开了。
见只有弥焰狂一个人,巫师并没有质疑,表情十分平和。知道他是来还寒冰白石的,敞开门,巫师便转身向大厅最里面左侧的楼梯走去。弥焰狂进来后,小心将门关好。站在门口,迟疑地看着巫师的背影,不觉在内心的纠结中沉默无语。
巫师一只脚迈上台阶时,特意回头看了一眼弥焰狂,好似在催促他。
这令他回想起了几天前,为学习巫术而住在这里的那段时光。此时又恢复了师徒的氛围,弥焰狂感到了一种命令般的召唤,他立刻大步流星跟上。
进入实验室,看到满地都是新鲜的草药,应该是刚刚采回来的。
“老师不是说今年的草药够用了吗,怎么又采这么多?”弥焰狂站在正中间的一块空地上,很显然,那是为白石留出的位置。
“基本的是够用了,这些是昨日为人看病时,所开药方上缺少的药材。”
巫师见弥焰狂已把白石放好,他边说着,边蹲下捡拾起地上的草药,小心地往白石上转移,并按种类放好。
对这类工作,弥焰狂再熟悉不过了,他依然手脚麻利,认真细致。不一会,就把地上所有的草药都摆放到了平台上。
“虽然这实验室有烘干作用,但也需要三天左右。现在白石回来了,放在上面不出半日便可入药了。”
来到楼下大厅,巫师显得心事重重,他缓步走到沙发前,坐下。
弥焰狂站在对面,正欲给他倒茶,却听巫师低声问道。
“红离,她来了?”
突然一惊,弥焰狂手捧着茶壶僵住了。他傻傻地看着巫师,故作镇静地缓了缓神,弱弱地问道。
“老师,你怎么知道?”
“我能感应到她的灵魂。”巫师眼神游移,越发心神不定。
“嗯,红离师娘她,就在外面。”弥焰狂倒好茶,准备将茶杯放到巫师面前的茶几上。
还未等他放下,巫师就抢过来,猛地喝了几口。拿杯子的手颤抖得厉害,以至于都无法张开将杯子脱手,用力支撑在茶几上,眼眶浸泪。
见此情形,弥焰狂立刻上前握住巫师的手腕,将那倾斜的杯子扶正,并移开。
他搀扶着巫师,安慰道:“老师若还未准备好,可改日再见……”
“不,不,今日就见。”巫师说着低下头哭了起来,哽咽着强说出几个字,“只是,再等一下。”
巫师哭得如此揪心,弥焰狂有些不知所措。
“老师,你自己再想一想,我去门外守着。放心,我会告诉红离师娘,让她安然等候。”
说完,弥焰狂起身向门口走去,还不时地回头看看。巫师没有回应,他还在哭,看上去是在伤感,但更像是喜极而泣。
来到别墅外,红离与众人都围了上来。眼见弥焰狂表情黯然,大家都急切地询问。得知巫师突然情绪崩溃,只好耐心等待。
“红离师娘,这玉佩怎么办?就这样还给老师,肯定会让他的心里更难过。”弥焰狂拿出那红色的观音玉佩,满脸愁容地问道。
红离拿过玉佩,将自己的意念输入其中,并用法力封存。
“之前你提起小媏,不知你们是否认识?”红离问道。
“嗯,就算是吧,只见过几面,没有太多交流。”弥焰狂迟疑地答道。
“那好,请你将这个玉佩交给小媏,并转告她,日后若有难处,凭借这玉佩里的感应,无论我身在何处,她都可以找到我。”
这个决定令众人的愁绪豁然散去,并发自内心地为这个贴心的决定而感到高兴。
弥焰狂转忧为喜,高兴地接过玉佩,收好。
此时,身后的门开了。
巫师本以为是让弥焰狂进来,再与他交待几句话。所以,开门之后,他也没往外看,依旧沉浸在自己低落的情绪中,恍惚地回到沙发前,转身坐下。听到门已关上,他才下意识地抬起头来看一眼。
却见红离站在门口,正温和地看着他。
眼前的红离,全套水粉色的装扮,明媚耀眼,身影轻盈秀美,脸上稚气萌萌。正如两人相遇之时,叶嫩花初般的清丽脱俗。
然而,巫师的身形已佝偻单薄,面相更是如怪物般丑陋。因上了年纪,头发花白,眼窝深陷。只是那目光中还有些神采,虽气势消沉,但精神上并不呆滞。
他坐在那里,沉默地看着红离。她已经走到茶几旁,坐在了对面的沙发上。
“巫哥哥,你还好吗?”红离熟悉的声音温暖而又轻柔,听着和当年一模一样。
“别,别这样叫了。”巫师却哑着嗓子,难掩激动,也多少有点紧张,“当年,我们一吵架,你就皱着眉头,调皮地叫我老巫。那时,只是玩笑。现在,这称呼好像倒是很适合我了。”
“老巫……”呃,有点不习惯。红离叫了一声,竟说不下去了。
重新调整了情绪后,又说道,“小媏,她……”
巫师听她提起小媏,身体微晃了一下,其实是心在猛的颤抖。
红离见状,立刻安抚道。
“听弥焰狂说,这些年你把小媏照顾得很好,老巫,谢谢你。”红离话语间伴着轻声的啜泣,但极力保持着语气的平和,没有哽咽,也没有流泪。
两人的话题,很自然地由小媏说到了当年分别之时,那些惊心的场面在脑海中再度闪现。
“当时,都怪我一时疏忽,没能及时收回你的灵魂。”巫师依然深深地自责。
“这不能怪你,凡人又没有法力,无论收在什么容器中,藏在哪里,最终都不能阻止鬼差把灵魂带走。”此时,听红离的语气,完全就是个菩萨。
巫师突然被她的话惊醒,想到红离既已重生,必然拥有了高强的法力,但却受了如此严重的伤,需要白石才能救回,一定也是伤到了灵魂。
他关切地问起受伤的缘由,这才得知红离的重生之苦。
火海中的经历,听得巫师几度落泪。
尤其是解救苦灵的过程,异常困苦和艰辛。
每次唤醒一个灵魂,红离都要冒着法力尽失的危险。有时,还会被地下突然冒出的火锁链缠住,那时法力不强,守不住灵力,有几次险些就灰飞烟灭了。
好在后来唤醒的灵魂多了,可以相互协助,化解危机。
说起现在,红离把与观音菩萨见面之事讲给他听,语气和神情就像二十多年前,她梦到观音菩萨时那样天真烂漫。
原来,红离已转世为菩萨。巫师既替她高兴,也莫名地感到心痛。
“我知道,你已不再是红离了。不过,很感谢你替她来与我见面。”
“老巫,不要这样说。虽然生灵属性有所改变,但我还是红离。只因不能违背界规,无法在此团圆。我已托付弥焰狂,让他把那玉佩交给小媏,我在其中加入了意念感应,如有必要,可通过玉佩随时与我联络。”
“这么说,我们还是一家人?”巫师激动不已。
“是的,只要我前生的记忆没有消失,你和小媏就永远都是我的家人。”红离站了起来,慷慨大气地说道。一不留神,又显示出了家族首领的风范。
“红离,你要走了吗?”巫师试探地问道,并也随之缓慢起身。
“我得回魔界了,之后会再见的,老巫,你要保重。”说完,红离转身就向外走,水粉色的披风飞扬在身后,好像她心中不舍的挣扎,却被坚定的脚步拖到了门口。
眼着着她用力地打开门,冲了出去。
彼此深知各自心中苦楚,红离不敢犹豫,巫师不能挽留。
从门里冲出来,红离又跑了几步,站在不远处,终于忍不住泪水滚滚而下。众人看着,也随之伤感,没有贸然上前,只是默默守候。
过了一会,她的心情渐渐平复了。
众人悄悄商议了一下,在魔界似乎还有一些事情要办,于是,便决定由众人一同护送红离回客栈。
弥焰狂留了下来,在别墅前席地而坐。一会儿揪下一根草叶含在嘴里,一会儿又捡起一颗小石子扔到远处。
不知不觉,树影变短。不经意地抬头,却被一缕强光晃到了眼睛。
这才发现,已是正午了。
其实,他很想进屋,看看巫师心情有没有好一些,但又怕自己的出现反而打扰了他。思前想后,抓草挠土,纠结了一上午。
太阳稍有一点偏西时,弥焰狂有些困倦,他向后躺倒,决定睡个午觉。刚闭上眼睛,就听到开门的声音。
他猛的坐起来,看到巫师提着药箱,已将门关好,正在锁门。弥焰狂慌忙站起来,跑到巫师旁边。
“老师,你要去哪儿啊?”
“你一直都在这?”巫师惊讶地看着他,严肃地问道。
“是啊,因为我很担心你,所以就没有离开。现在想知道老师你,还好吗?”弥焰狂语气诚恳,满怀关心地问道。
“我很好,你如果没别的事要忙,就和我一起去出诊吧。”巫师语气平和,像之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弥焰狂见巫师没事了,心里暗自松了口气。他高兴地答应着,并上前拿过巫师手里的药箱,使劲地背在自己肩上。
“老师,草药随处都是,用新鲜的不是更好,为何非要在石台上晾干呢。”弥焰狂习惯性地拿着长长的草梗,不时拨开石板小路旁的草丛,查看能发现的草药,并在心中分析所属的种类和名称。
“嗯,你说得对,有些草药用新鲜的效果的确更好。只是不便于储存,一旦离开土地,便无法保留原有的品质。”巫师解释道。
“对了,我去过黑市了,本来是想寻找寒冰白石来为师娘治伤,可没想到,整个市场都找遍了,也没有看到一家卖白石的。老师,你是怎么买到这白石的?”弥焰狂弯着腰扒拉着路边的草丛,走了一段路,突然直起身来,向巫师说起,之前去黑市的经历。
“你不可能买到,那白石是唯一的真品。而且,只有那一个商户曾经出售过白石,其他人那里根本没有。”听到弥焰狂说他们去了黑市,巫师心中满是感动,为了救红离,他们竟如此尽心尽力。
“唯一出售白石的商户?老师能不能带我去见他?”
弥焰狂极力地追问,他并不是出于好奇,而是昨天看到白石,九灵煞就觉得有些奇怪,似乎那就是地狱出产的真品,但却与官方的规格不同。尤其是在黑市上,根本就找不到出售过此商品的人。于是,他把想法与众人说明,大家都产生了同样的疑惑。
眼前正好有机会与巫师求证,弥焰狂想问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