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浩三十二岁的年纪,目前在京城后海的某酒吧担任驻唱歌手。北漂已经十多年了,刘浩混到现在,只能养活自己,当初的梦想早已破碎。
二十九岁那年,在自己的歌曲小样连续遭到几家唱片公司拒绝之后,刘浩独立发行了自己的第一张专辑《岁月无声》,包办了词曲创作和编曲混缩,连乐器的演奏也是找的几个哥们帮忙,然而高昂的录音费用还是花掉了他所有的积蓄。
专辑录好之后,刘浩立即寄了几张到唱片公司,每天看着手机等待来电,但寄出去的唱片如同石沉大海一般,几个月了也渺无音讯。
刘浩第一次陷入了绝望,那时候,他落魄到甚至连房租也交不起,每天只能喝着自来水啃点馒头,仍然固执地蜷缩在逼仄的出租屋内,继续弹琴写歌。
后来,几个哥们看他实在走投无路,给他介绍了后海一份酒吧驻唱的工作。他在那里一呆就是三年。
哥们对他说:“不是你的歌儿不行,而是这歌儿太超前了懂不懂?毫不夸张地说,你的歌在当今的流行音乐圈算是顶级水平,无论词曲。可是你这歌词意过于深奥,曲调又与当下流行的和弦进行相去甚远,你的歌要想红,要想有唱片公司签你,起码再等二十年!”
另一个哥们也劝他:“要不你把歌儿改改吧?加点流行元素进去,歌词改成通俗易懂的那种,如果再没公司签你我把老二切了!”
刘浩却执拗地反驳:“违背初心更改之后的东西,还是我自己的东西吗?音乐不是请客吃饭,而是要真实表达自己内心的情感!这种事儿老子不干,滚——蛋!”
那个时候的刘浩简直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旁人劝说的话语他压根儿听不进去,在音乐的道路上,他有着自己的追求。不过后来,劝他的那两个哥们都因为参加选秀节目爆红了,在现实中瞬间与他拉开了距离,他们之间渐渐失去了联络。
三十二岁那年,也就是2017年,刘浩接到远在千里之外的姐姐的电话:
“浩子,妈生病住院了,得了肺癌……已经晚期,怕是撑不过这个月了……”
姐姐在电话里边说边哭:“她非得瞒着你,说你工作忙不让我告诉你……呜呜……你快回来看看她吧浩子,晚了怕是再也见不着了……”
接到母亲病危的电话之后,刘浩整个人完全崩溃了。癌症晚期,对于目前这个时代而言无疑宣判了死刑,虽然放射性的治疗可以延缓病人短暂的生命,然而,这不仅需要一笔巨款,还会让病人承受更多的折磨。
“我有一天会挣大钱孝敬您的……”刘浩一边流泪一边回忆着自己和母亲的对话,“您就等着吧,等我把这张专辑录完,一准儿挣大钱!”
其实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刘浩对未来还是充满希望的。他没想过自己耗费数年心血精心打磨的专辑会受到如此的冷遇,也许是他自视太高,又或者像那个哥们说的,这些歌曲写得太超前了。不过刘浩对于音乐的敏锐程度很高,他坚信自己的歌曲在当今的流行音乐圈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只是,他忽略了一点,在这种纸醉金迷的快节奏时代,歌好并不一定就能火。
几天时间,刘浩打了100多个电话,把认识的人挨个儿问了一遍,却只借来了12000多块钱。他揣着这笔钱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回到家乡,匆匆赶去了市里的医院。
现实很残酷,因为没有足够的钱支付高昂的化疗费用,母亲提前离他而去了。
母亲的离世给刘浩造成了难以想象的打击,甚至,二十年前父亲因车祸去世都没有令他感到如此痛不欲生。面对失败的人生,离世的母亲,和亲朋好友的渐渐疏远,刘浩彻底绝望了。
他患上了重度抑郁症,每天成千上万个自杀的念头在他脑中萦绕不去,再加上极其严重的失眠症和精神压力的折磨,刘浩终于跨出了那一步。
为了给因为母亲住院而一贫如洗的姐姐姐夫留下一笔财产,刘浩通过网络联系卖掉了自己的一个肾,换来了四万块钱,并且用这笔钱买了巨额的人生意外保险,受益人则写了姐姐姐夫的名字。
这天晚上,刘浩潜伏在城外一段持续下坡的马路旁边,默默地等待着。经过几天的观察,他发现每天晚上的这个时候,都会有好多辆从工地开出来的重型卡车途径此地。因为坡度的关系,卡车行驶的速度非常快,把脑袋撞在轮子下面,绝对会在最短的时间解脱。
卡车隆隆驶来的时候,刘浩正走在马路牙子的边上,并逐渐朝着路的中央走去。卡车近了,距离只有十米左右,耀眼的灯光刺得刘浩几乎睁不开眼睛。他沉住气,等待卡车再驶近些,五米的距离肯定是刹不住车的。
“再见了。”
刘浩喃喃地低语一句,飞身一跃,一头栽入车轮底下——他的脑袋马上像个西瓜似的被沉重的卡车车轮碾爆了。
……
“浩子!快醒醒!该出去卖唱了!”
刘浩被一双大手粗鲁地摇醒过来,他抬起头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熟悉的环境中。这是一间亮着灯的教室,窗外是一片漆黑的夜色,教室空荡荡的——学生都已经走光了。在他面前浮现出一张略微臃肿的脸庞,那是他高中时代的好友王亮。
“王亮?”刘浩喃喃自语地问了一声。
“你小子怎么了?”王亮把背着的吉他包从背上拿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放在课桌上面,诧异地盯着刘浩,机灵的王亮立即察觉到有点不对劲儿。他知道刘浩是单亲家庭出身,家境困难,每天晚上下了晚自习之后都要拉着王亮去古城那边唱歌挣钱,补贴家用。王亮虽然不缺钱花,但是出于对音乐的共同爱好,他对这件事的态度也非常积极。他们不在一个班上,但是每次刘浩都会提前收拾好东西去班里找他,怎么今天下晚自习的铃声都响了十分钟了,刘浩居然还趴在桌子上睡觉?
刘浩的记忆渐渐复苏,他记得,高中毕业后自己就去北漂追寻音乐的梦想了,后来跟王亮断了联系。听说王亮毕业后念了大学,大学之后又回到了家乡,在父母的安排之下进入了机关单位工作。他还记得,在王亮二十四岁那年,因为在酒吧和几个本地的小流氓发生冲突,被人一刀捅死了。怎么现在又活生生的站在了自己面前?还有,自己不是被卡车撞死了吗?怎么还活着?还在高中的教室里?
“你……你不是死了吗?”刘浩一脸懵懂地问道。
“你才死了!”王亮说着就在刘浩肩膀捶了一拳,愤愤不平地回击道。
刘浩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他望了望教室,又看了看王亮那张显然只有十五岁左右的稚嫩的脸庞,再翻翻自己的书桌,拿起作业本瞧瞧上面的内容和字迹,种种迹象都在表明——他重生了,回到了十五六岁的高中时代!
“现在是几年几月几日?”刘浩忍不住问了一句。
王亮莫名其妙地望着刘浩,说道:“现在是二零零一年五月二十一号!”
他转而又说:“你小子怎么了?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是不是病了?不舒服咱们今晚就不去卖唱算了!”
“去!”刘浩马上激动的喊了起来,“怎么不去!”
为了找回一些真实的感觉,刘浩猛地抓起了王亮的吉他包,打开之后将里面的原木吉他取了出来抱在了身上。
他先是胡乱地弹了几个音阶,马上听出音准的问题,又按动旋钮调了调弦。接着便轻轻松松地弹起了一首独奏的曲子。
清脆的拨弦声音在教室里回旋起来,一旁的王亮立即看得目瞪口呆地说:
“妈的!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这首曲子,怎么从来没见你在我面前弹过?”
看见刘浩灵活修长的手指在指板上面换弦如飞,王亮越发吃惊了:
“我草!这曲子怕是达到了六,七级的水平了吧?和弦转换的跨度这么大,还有各种技巧!你小子是不是对我藏了一手?”
事实上,因为王亮接触吉他的时间比较早,而且一直在专业的老师那里学习弹奏的技巧,所以水平上面比刘浩高出不少。而且,刘浩弹奏吉他的技术都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刘浩什么水平他心知肚明,王亮实在不敢相信这么高难度的一首曲子,刘浩竟然信手拈来,而且弹得行云流水,节奏和技巧方面也都准确无误。
不过,单凭这一首曲子也不能说明刘浩的水平就这么高了,毕竟通过大量的练习,专攻一首曲子的话,一个两三级水平的吉他手,也能演奏五六级的曲子。刘浩这小子肯定在每天晚上花了大量的时间练习,想在自己面前班门弄斧。
“这是首九级的吉他曲……”
刘浩一边说着手指继续在琴弦之间不停飞舞,留下一脸错愕的王亮。
“别骗我了!”王亮扬起拳头表示不服气,“以你现在的水平怎么可能掌握九级的曲子?”
然而,通过刘浩弹奏的手法和换弦的流畅的动作,以及和弦的难度,无不告诉王亮:以自己目前的水平,这首曲子无论如何都弹不下来,大量的练习也不行,因为曲子里面的各种弹奏所需要的技巧王亮还没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