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汗水慢慢的干去时,我又重新躺回到了床上,并且不打算关上灯,直接这样任由它开着。把灯光调的淡一些,不会过于刺眼到一直无法入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面对着天花板呆呆的看着,白色的天花板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晃眼。凝视时仿佛白天被太阳直射着阳光的湖面,那样的美,波光粼粼,蜻蜓的稍稍停留在上面,飞离时带起的小小的涟漪在扩散,一圈,一圈,速度很慢,慢的不像真实的光,就好像真的是一片水面。
闭上眼睛,狠狠地闭着眼睛,皱着那一双浅浅的眉头。再次睁开眼睛时,我的双眼依旧盯在天花板上,平坦的天花板上多了几圈涟漪,中间一个,两边和左边都荡起了圈圈水波。此时的天花板不是呈现为平常的白色,不知不觉中已近转为了碧绿色,湖水般的碧绿色。水波仍然在大转,一圈一圈地向墙边波及,最大的一圈碰到墙边时便消失了。中间的那个在变大,变深,像是真的有水在我的头顶,屋顶的天花板变成了湖水。我揉了揉眼睛,忘记了呼吸,盯着天花板目不转睛的看着。看着它变的更大,变得更深,逐渐成了一个小小的,水桶粗的漩涡。漩涡的深处是黑色的,空的,没有水的。
这使我想起了小的时候,六岁时的夏天在爷爷家里住了一段时间。麦田不远的树林里有一口水井,按理说麦田有水井很正常,在地头水井隔个几十米就会有一个,方便种田的人浇水。那个时候种田的已经不多了,大多数都是一些老人带着小孙子们在老家种田,大人都到外面去了。老人们年纪大了,不喜欢外面过于烦嚣的世界,觉得还是住在恬静的故乡里踏实。但是把水井打到树林里就有点奇怪了。那口水井是口荒废的水井,已经很多年没有人用了,听老人说,这口井有一个女人死在了里面。她和她的婆婆吵架了,丈夫也不偏向她,她一时恼怒就跳了下去,死在了那口井里面。听说捞上来的时候已经肿的不成样子了,某些地方都烂掉了,来围观的人看到了当场就吐了。
那口井是封闭着的,上面用一块青色的大石板压着,一般人的力气是挪不动的。我和一群小朋友常常去那边玩,视这口井为一个很神秘的地带,他们都说井里有鬼,是那个死去的女人的鬼魂,她被困在井里一直没有走,还有人亲眼见过。我非常的好奇,也想知道井里是不是真的有鬼,奇怪的是我和小伙伴每一次来的时候都没有看到,一般情况下我都会看到的,可是我一次也没有看到。
直到我一个人来到井边时,隔了好远就看到了一个女人坐在井口上,上面的石头也不见了。她身着一个紫色的外褂,扣子是古老的盘扣,用和裁衣服剩下的料子做成的细绳盘成的扣子,小巧玲珑。用蓝色的布条扎着一个长长的辫子,垂在身后,她正好背对着我。距离她十几步远的地方我停了下来,心里打起了小鼓,有种莫名其妙的害怕。一只乌鸦从头顶飞过,叫了一声,声音格外的响亮。
她大约是听到了我的脚步声,优雅的回过头来,看着和平常家的女人没有什么两样,只是穿着古老罢了。她笑了笑,脸上洋溢着笑容。不知怎的,是这阴沉沉的天,使得光线不足的原因,还是别的,总是看不清她的脸,好像她的脸上蒙了一层薄雾。
“小女娃,你一个人来这里啊?”她坐在那里看着我,柔声问道。
“嗯。”我傻傻的如实回答。
“你一个人到这里来干什么呀?”她把长长的辫子捋到胸前,一只手握着,一只手用指头拨着黑色的发丝。笑着问道。
“来玩。”
“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呀,你的小伙伴呢?你一个人来不害怕呀?”
“不害怕。”我摇摇头,撒谎道,其实我的心里早就想回去了。眼前这个女人让只有几岁的我,感到极大的恐惧。
“哎呀,这么胆大呀,你这女娃真胆大。”她捂着嘴偷笑到。
“我要回家了。”说着挪着步子。
“别走嘛,婶婶这里有好吃的,你看哪,很好吃哪。”她的手里突然多了一个盒子,盒子打开着,从外面就可以看到了里面装了很多糖果。
“你吃吗?”
“我不吃。”
“吃点嘛,很好吃的,来婶婶这里吃。”她伸出一只手招呼我过去,她的手很白,白的异常,像是涂了一层白灰。
“不用了,我不吃,真的不吃。谢谢,阿姨。”我毅然决然的摇头,把手放在背后,不由自主的后退着。
“你这孩子真犟,多好吃,干嘛不吃。”她略微愠怒,站起身子,打算走过来。
看到她要走来,我慌忙的转过身子,拼命的往回跑,边跑边听到了爷爷在喊我。
“爷爷,我在这哪,快来呀......爷爷,我在这里......”听到爷爷的声音,我的畏惧被驱赶了几分,慌忙喊着爷爷,大声的喊他,希望他赶紧过来找我。没有跑一会就撞到了爷爷,我非常的害怕,钻进了他的怀里。
“怎么了?”爷爷抱着我问。
“爷爷,有个女人坐在井边,那块石头也没有了......她给我东西吃,我不吃,她要来追我啦,我害怕。”我搂着爷爷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面。虽然我很小,但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一种莫名袭来的恐怖感。
“没有事情,别怕哈,曼,不怕哈,不怕。”爷爷安慰的拍着我的后脑勺,轻轻地抚摸我的头发,被他的粗糙的大手抚过后,我的心里没有刚刚那样慌张了。
“曼,要记着,不可以吃别人的东西哈,也不要再去那口井哪里去了,记着了吗?你要再去,爷爷就生气了,爷爷生气了就要打人了。”他要我看着他,跟他保证,严肃的表情让我意识到了做了一件错事。
“爷爷不要生气,我保证不去了,再也不去了。”我在爷爷的脸上亲了一下,每次做了坏事亲他的脸一下他就不生气了。
“香了也要和我保证不去了,那个女人是个人贩子,拐卖小孩子的,去了她那里,吃了她的东西就得跟她走。她会把你卖掉,那你就再也见不到爷爷了。”
“我不要被卖掉,我不会了,爷爷不可以不要我。”我使劲的搂着爷爷的脖子,生怕爷爷不要我。
那个时候人太小了,我对爷爷的话深信不疑,以为那个女人真的是人贩子,给我吃的要把我拐走卖掉的。大人常常拿人贩子吓唬小孩子,在小孩子心里人贩子比鬼还要可怕一百倍。其实我并不太懂的为什么爷爷冲着我身后的树林破口大骂,骂的都十分的难听,威胁那个女的,说什么不好好的积德,跑出来害人,不会有好结果的,再这样吓唬小孩就要收拾她了,不得超生之类的话,具体记不清楚了。小小的我也没有在意这些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到底那个女人是什么,只是后来再也不敢到那片树林子里面去了,主要是怕挨打。
大了懂事了之后才渐渐明白,我有某个地方和别人不同,但和姑姑和爷爷一样。那个时候已经有了弟弟,可是弟弟的身体不好,瘦瘦的,总生病,老吃药,住院。不像我能吃能喝,不挑食,身体强壮。有几次听到妈妈在弟弟生病后埋怨爷爷,说他用了他的唬人的把戏把弟弟害成了现在这样。便不让我和弟弟去他那里了,也不是很待见爷爷了,一年只见那么一回都嫌多。毕竟是爷爷在爸爸年轻的时候帮人看风水,看香(烧香的香,我们那边就是看一些家里发生的无法解释的怪事,附身,撞鬼,被脏东西缠着....)。现在已经不做了,这种做法会折寿的,还会连累后辈,严重的不会有后人,女的没有事情,一般都是后辈的男的出事。这就是妈妈不喜欢爷爷,不和爷爷常来往的原因。
近几年弟弟好多了,极少生病了,长得比我还高。我倒是没有怎么不允许见爷爷,暑假的时候都会让我去爷爷家里待上一阵子,回来后又在姥姥家待到开学,父母工作忙,没有时间照看暑假的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