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死了嘛,什么完了,呵。”沈秭秋邪气地一笑,目光冰冷地瞥了莞雪晴一眼,一阵风起,他的长发飘飘而摆,“梅长歌畏罪自杀,天下邪物已除,大雪已止。莞氏一族阻碍执法,残伤指挥使,已斩杀其家仆两人,即日起调查队对莞府一概人员彻底清查,莞府在朝从官人等,一律停职查办,以示皇威。”
一名在旁的影客听闻此话,凑到沈秭秋耳边说了句悄悄话:“大人,李大人的命令是把犯人带回去,他这死了可不好交差啊。”
“怕什么,我谅他也不敢把我怎么样,我可是皇上身边的人,跟冷落不同,这暗刑司现在是我说了算,他算什么东西。”沈秭秋恃才傲物,根本没想到其中的利害,狂傲地说道:“走吧,回去我上奏皇上给你们请功。”
莞雪晴两眸空洞无物,她抱着死去的若霜,一滴滴泪水顺着俏俊的下巴滴在若霜的身上,嘴里淡淡的念道:“你这种人,天下就要大乱,还想着去邀功请赏,可有想过天下苍生的死活。”
“哼。”沈秭秋不屑地望着刚刚发生的这一切,扬起左手往后一摆,“我们走。”
一声令下,三百名影客熟练地收起刀,像一道道影子似地飞跃出莞府。月光渐渐亮了起来,照着一脸惊魂未定的众人,照着地上残剩的寒雪,照着被冰莲围照冰封的长歌。不速之客走了,一切都回归平静,但对于莞雪晴来说,一切都已物是人非了。灰暗深幽的天穹传出一阵如狼似虎的嗷叫,她瞪大了双眼,满面绝望。
此刻月满当空,注定是个不寻常的夜晚,梅长歌的爷爷一睡不醒,莞雪晴找到他时,他已经断了气。
上上下下因为暗刑司乱得跟一锅粥似的,莞老太爷哀怨连连:“这祖宗的基业难道就要断送在我手里不成,不久后我有何理由下葬祖坟,有何脸去见先父祖宗啊。”
莞府连夜使人去棺材铺购来了四口棺材,分别是:若霜、梅长歌、梅墨、一位园丁。府里挂起了白绫。那园丁一家老少六口人得知消息,问清缘由,跑到莞府大门前是又哭又闹,痛骂梅长歌是灾星下凡,遗害无辜。莞府顾面子,也只好破财消灾,使钱把来人打发走了。
由于莞府本就是京城一名门望族,这件事一夜之间在都城洛箜传的沸沸扬扬,都说莞老太爷有个邪乎的外孙子,刚到莞府就把一整个家族害到这步田地。还有他那个挺俊的孙女莞雪晴好像也本事不小,把人御使钦差的手都给砍了。听说啊,这几天的大雪都是梅长歌引来的,怪邪门啊,死的时候都还是被冰冻起来的。流言四起,说什么的都有。
“若霜,是我害了你。”莞雪晴趴在灵堂里若霜的棺材上,呜呜咽咽地哭起来。园丁的棺材被他家里人抬走了,现总共停放着三口棺材。房梁屋檐,挂满白绫,这都是莞雪晴向伯父要求的,灵堂要办得庄重。
“哭什么。”灵堂里响起一阵空灵虚幻的声音,很响,是一个女声。莞雪晴抬头四顾,她一宿没睡,深深浅浅的泪痕印在脸上,惹人心怜。灵堂的房梁上飘下一张纸,她接住一看,上面写着:欲救亡人,天阁一叙。此地何处,须见诚心。
莞雪晴拿着纸就跑到灵堂门口,坐顾右看,也不见一人。她手里的纸开始燃烧起来,吓得她把手一甩,那张纸在地上烧成了灰。她自忖起来,心想是何方神圣,就被恰好路过的大伯父叫住:“雪晴啊,你在干嘛呢。”
莞雪晴倏然回过神来,答道:“没,没干嘛。”
“事已至此,别太难过了。饭还是得吃,一会饿了就去伙房吃点,我让他们给你留了。”莞升见地上的纸灰,有点奇怪,但也没多问。拍了拍莞雪晴的肩膀,离开了。
她望着伯父的背影,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又想了想那纸上的话,:要去天阁,就要有诚心,诚心,可我很诚心啊。
雪晴坐在了台阶上,叹了口气,杵着脸茫然地看着淡蓝的天空。此时阳光正暖,照耀着大地一片雪白,天空中不时飞过几只燕子。地上的雪开始融化,升起阵阵氤氲的冷气。一些从前和若霜在一起嬉闹时的回忆横掠过她的脑海,有如一瓣瓣飘落的樱花雨,落在心底的柔软上,荡起阵阵涟漪。昔日犹影长相知,今夕难知是几时。是啊,若是昨夜不帮她发动影祭虚张声势的话,是不是她就不会死。
影祭,低级灵能。若要发动,就需要有身负灵力之人,刺指显血,并把此血送到受祭者的嘴里,便能让普通的平凡人拥有如幻似影的作战能力。她并不知道自己拥有灵力,这个技能是那个卖糖人的老爷爷告诉她的。老爷爷和她讲过许多她听都没听过的故事,但她也只是当故事来听,也没相信过,但她又不解为什么若霜吃了自己的血会变得这么厉害,她没法解释,老爷爷对她来说是神秘的。早在以前她就用这招让若霜教训过街头爱欺负穷人的小混混。那时若霜也试着把自己的手指戳破把血给莞雪晴试吃,但不像莞雪晴给她吃的有效果。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也许那个在她眼里神通广大的糖人爷爷能给他指点指点这张纸的迷津。
熟练地翻过一道小围墙,她到了后花园,悄悄地绕过池塘从假山背后的暗道小门溜了出去。
白绫满布的灵堂里,梅长歌的棺木旁,站着一位天使般容貌的女子,身着一袭银白铠甲,娉娉袅袅,表情冷若冰霜却又不失女人的那股柔情。额头上印着一朵蓝色的六角状雪花,淡蓝色的头发披在肩背。她望着躺在棺木里被冰封住的梅长歌,拾起长歌身旁的一朵冰莲,捧在手心里,美眸似潺潺的清泉,发白的冰唇念念有词:“长歌呀,守了你这么多年,也该换个人来了。”空气中的水份,渐渐凝成了霜,一时寒气逼人。她最后望了他一眼,幽倩的身影消失在空气中,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莞雪晴在大街上寻访卖糖人的老爷爷,街上过往的行人看到她,都在她背后指指画画,好奇的、看热闹的、造谣的:你看,莞家的三小姐~她家昨晚死了四个人呐~听说本事可大了~莞府家的人听说都被一个个的抓去调查了~他家当官的听说都被撤职了~这世道是要乱呐。
她低下头看着脚下正渐渐融化的雪,越想越难过,第一次,这么悲伤。忽然间,她又听到一个声音,念着:“你来,你来,你来。”她又看向四周的行人,好像别人都没有听见。顺着声音的方向,她开始奔走,素白的长毛大衣胸襟上别了一朵黑色的布花,花下的碎布条很长,和着飘柔的长发一起,随风而摆。
直到跑到了洛箜城门口,她累得蹲在地上,小腹因奔跑传来阵阵苦痛。那个声音消失了,她也不清楚究竟是不是幻觉,若是,那么那张纸又如何解释,她想着,若是能找到那个纸上所说的天阁,救回若霜,补偿自己的过失,苦点累点又何妨呢。她哭了,手捂着脸,泪水从指缝间溢出,顺着手背淌下来。不知不觉,她倒在了雪地里。
等到她再醒来时,她发现自己好像是被关在一个长方的木盒子里,一片黑暗,这个盒子四面刚好卡着她,令她动弹不得。不由得惊慌大叫:“有人吗,救命啊!”
没有人答应她,好像整个世界都只有她一人。渐渐的,她看到了盒子里发生了奇异的变化,出现了一个微亮的星点,当然,她没办法去触摸。那个星点在向她靠近,越来越大,白茫茫的光刺痛着她的眼,她闭紧了眼睛。渐渐的,好像没有那么刺眼了,她缓缓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梅花盛开的梅林,随着景物的移动,她惊讶地看到了自己,跪在地上抱着一个已经死去的男人,定睛一看,竟是梅长歌。画面上,飘着雪,梅花也和雪花一起在飘落在自己的头顶,飘在梅长歌身上。梅长歌躺在雪里,鲜血浸红了身下的雪。她只看到自己在哭嚎,但也听不到自己究竟是喊着什么,看上去画面中的自己很难受的样子。
她看着自己,感觉自己的心也跟针扎一样疼。
“你都看到了什么,跟我说说。”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莞雪晴耳畔想起。
莞雪晴大惊,忙四处张望,“你是谁。”
“你别怕,我是雨落轩的轩主。”
莞雪晴紧张地咽了口吐沫,“那你能让我出去吗?”
“你呆的地方,就是天阁,你不是想要救你的朋友吗?”
“嗯!”
“做任何事情都是需要代价的,在此之前我们需要做一个交易。”
“什么交易。”
“签订一份契约。”
说着,一张纸从莞雪晴眼前的画面里显现出来,上面写着:即日起,莞雪晴签订生死契约,以换取其好友若霜之命。
1.负责守护梅长歌陪同其在南都学院学习三年。
2.此次行踪不得告知任何人。
3.
莞雪晴看到第三条,却发现没有了,“第三条怎么不见了,还有,梅长歌他死了,我怎么陪同他啊。”她心里更多疑问满满,为什么行踪不能告诉别人,为什么自己明明那么柔弱却要去守护梅长歌,他不是死了么?~她被弄糊涂了,刚刚看到的画面是真的吗,梅长歌为什么死在自己怀里。
“这些不用你操心,第三条就不用写了吧。你把梅长歌守好也够救活你朋友了,他是唯一能拯救这个天下的人。想必你昨夜脑海里已出现凶兆了吧。”
“那你保证能救活我朋友吗?”莞雪晴心里半信半疑。
“嗯!把你的手印按上去,完成守护者的契约,你回来自会见到你的朋友。”
莞雪晴还是有些将信将疑,但还是慢慢地在自己难以动弹的情况下移动手指,把自己的手印按到了这份契约的画面上。一瞬间,自己不知为何跌了下去,仿佛深渊万丈,毫不见底。那个瞬间,她吓得从雪地里一头惊醒。
依然是自己熟悉的洛箜城,什么都没变。没人发现她在雪地里睡着了,都在自顾自得忙自己的事。她的身旁多了一个小的黑色的盒子,想必刚才的梦境不假,便拾起盒子打开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