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才知道、莫然写那封信给我的时候内心对未来的憧憬同样受到了重创。
“不就是因为她们是大学生么？同样的活儿凭什么她们每天就比我多15元呢？”莫然为期五天的促销工作似乎是在小军子和老板的争执里落下了帷幕。
“哎呀，你吵什么呢？她们也只是做这么几天，再说五天下来也就比你多百八十块的、你个大老爷们有什么好争执的啊？”销售主管白了小军子一眼不满意的说。
“百八十块？你说的倒是轻巧！”男人挺直了腰杆谩骂着“她们整天做什么啊？也就是发发传单、换句话说她们和我是一样的工种，却比我得到的报酬多、不就是因为她们是大学生么？可是现在大学生多的和蚂蚁一样……”
那天莫然她们几乎是在小军子的漫骂声里离开的、她知道小军子的话不是针对她个人说的、可是内心焦虑的忐忑像烧焦了的夹生饭一样嵌在心里、挥之不去的无奈让每个人心里都像灌了酸水一样晦涩。
“这个猴子精、他自己会什么啊？连打个传单都不会，还好意思说我们？”回到寝室的时候鲍君气急败坏的骂着“叫他猴子精都便宜他了，那动物园里的猴子个个精灵可爱，哪像他那样啊？倚老卖老、不懂装懂！”
“就是就是”谭回天拨浪鼓一样点着脑袋“我在我家都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呢！他个死老头子说话怎么那么伤人呢？大学生怎么了？大学生惹谁了么？怎么走哪儿都挨说呢？”
“简直比上次在医院吵架的女人还可恶”胡丽气急败坏的跺着脚说“我们是不懂产品原理，哦，他懂啊？再说了，我们虽然是对口专业但是我们没学过这些市场上的机型，我们当然不懂啊”
“也许……猴精他说的对”莫然合上我写给她的关于因为顾英事件炒鱿鱼的信、若有所思的苦着脸说了一句。
“什么？”众人瞪大了眼睛“他骂我们吃干饭！也对？”
“也许毕业找工作的时候、用人单位会用一些我们没学过的知识考查我们的能力，而我们却什么都不会”莫然叹了口气、小军子皱着眉头大吼大叫的样子像瘟疫一般侵袭着她眼里仅有的清净、她觉得大四毕业的压力像恶魔一样越压越重。虽然莫然才进入大三、但是大四的乌云已经迫不及待的侵犯过来。此刻乌云盖顶、厚重的让人窒息。
那天众人都没有理会莫然的话、抱怨和牢骚春水般从众人嘴里汩汩流出、莫然咬着笔看着我信里的那些抱怨、内心的慌乱纷争四起——仿佛是稚气未脱的大学生活转瞬即逝的时候谁来为这些大学生买单呢？黑色的失业旋涡刮来的时候、谁又能给这些初次面对社会的孩子们一次机会呢？
五天后我还是接到了莫然的电话。
“请问石磊在么？”
“我就是”我病怏怏的答着话
“哦，我是莫然”
“莫然啊”
“嗯，学长……你的工作找的怎么样了啊？”莫然似乎是试探性的问。
“哦……”尴尬的感觉刹那间浮上心头“老样子，还没什么好消息”
“哦……不要着急学长，你不是说过么？面包会有的！我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莫然热心的安慰我说。
……
那天电话里的气氛一直都不怎么好、周边的空气像倒进了尴尬的糨糊一般、我头脑里一片慌乱却又倔强的保持着之前曾经有过的自信。
“其实……我写那封信的时候也很勉强”挂电话的时候莫然突然说了一句“也许我只是在安抚我自己罢了”
“哦”我浅浅的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
话题再度陷入尴尬的时候我挂断了电话。
“磊子，吃饭没有啊？”艾佳抱着书回来的时候，我一个人坐在电话旁发呆“去他的概率论，真是越看越头大。我怎么这么倒霉啊？考哈工大需要考数一、要是不考数一该多好？听说数二简单多了、据说考重庆大学就只需要数二……”
我定定的看着身旁的艾佳、突然就很羡慕他。至少他有前行的目标，而我呢？漫无目的、毫无结果的求职搜寻一天天的吞噬着我残留的自尊和自信。我渺茫的看不到未来的任何希望……
大四的寒假快要来临的时候学校举行了毕业生专场招聘会、500平米的学生文艺活动楼大厅里顿时成了人山人海的贸易市场。忐忑不安的大四毕业生们有的捧着厚厚的简历颠着脚尖看着墙上的招聘简章；有的拿着言简意赅的一张自荐书口若悬河的和招聘人员推荐着自己……毕业生被贴上各种商品的标签臃肿不堪的面向市场、人声鼎沸的招聘会场此刻像个脏乱无比的菜市场、会场里往日宽绰的空间里此刻回荡着的是用人单位与求职者你言我语的讨价还价的声音、往日高高在上的育人无数的花园、此刻只是个拥挤不堪的菜市场。
我随着人流在会场里挪着步子、地面上零落的简历不停的在脚下滑过、满是脚印的白纸仿佛是被打入冷宫的嫔妃、满纸的辛酸诉说着寒窗苦读却无处可去的无奈和惆怅。
“提供工作机会、招聘机电维修工、月薪1300……需要自行解决吃住问题”旁边的同学几乎是怒不可竭的骂着“他娘的……把我们大学生当成什么了啊？这么廉价？”
“去死吧”身旁的人群不时发出漫骂声。
“磊子？哎呀你怎么跑到信息工程那里了啊？我们的招聘单位不在那里！注意看好分区！”艾佳在一米开外的人群里大声喊着、只见他手里的简历似乎发出去不少、手里仅有的剩余的薄薄的几页纸似乎炫耀着发出简历的骄傲。“快来啊磊子，我都发出好几份简历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用力的扎进了人堆里、人流间彼此的推攘让人有种逃难般窘迫不堪的感觉。
“你都把简历发哪里了啊？”挤到艾佳身旁的时候我迫不及待的问着。
“我自己也记不清了”艾佳不以为然的苦笑着说“反正工资都是一千左右、先投着吧、万一考研没考上呢、我也算给自己留条后路吧”
……
那天我的简历只发出去两份、一份是给一个施工单位的五百强企业、一个是给一个负责售后服务的私营单位。我抱着似乎有两斤多重的简历走出招聘会场的时候、只见两个男孩正撕扯着滚在一起、旁边的简历飞的满地都是、南方特有的潮湿的风在脸上冰冷的滑过、我麻木的踩在那些自荐信上往前走。
“磊子、前面有人打架、我们快去看看是怎么回事”爱凑热闹的艾佳俨然没有因为投简历的氛围影响心情、毕竟找工作仅仅是他考研之外的另外一条出路。可是这场招聘会于我像是一个幽暗的森林、英杰空调的实习经历让我如惊弓之鸟般徘徊在这场招聘会里。我内心无比的希望我可以穿越这片幽暗森林、火速抵达灵魂彼岸。可是，岸，究竟在哪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