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们离开警卫室的时候李华已经躺在了去医院急诊的救护车上。好在学校离第五人民医院不是很远、十几分钟之后李华被抬进了CT室。
“他究竟得的什么病？为什么会浑身发抖呢？”我们在外面等候的时候王老师终于按捺不住、一脸诧异神色他惊慌的问刘斌。
“哦……老师，他……他其实没什么事情……他只是需要一个平和的环境好好静养几天”刘斌无力的靠在墙上“老师……这个检查费会不会很贵啊？我们……我们之前已经跑了好多趟医院、李华的情况您也知道、他家里出了那么大变故、他恐怕负担不起这些检查费用啊”
“是啊王老师、之前我们去学校办公室咨询过、他们说学生的医疗保险只有住院费用才能报销、急诊和门诊是不予报销的。可李华的处境……”刘归接话说。
王老师没有吱声、沉默了片刻之后他转移了话题“你们怎么会惹上何大来这个大魔头呢？”
“何大来？他……他就是那个被人们叫做大赖子的何大来啊？”刘斌一脸惊悚的神色“之前听说只要惹着他、只要撞到他手里没有不受处分的啊！”
“是啊！亏你还知道这事！！这回可不好解决了……况且你还是预备党员还没转正、这以后可怎么办才好？”王老师重重的朝刘斌叹了口气说。
那是我第一次正式接触党员这个身份、大一时交入党申请书的那种豪情壮志完全被眼前压抑的景象覆盖了——究竟怎么做才符合这个身份？大学里的这个身份是不是就应该躲开那些所谓的“大赖子”的校警？是不是就不能沾惹一点是非？
那天李华做了很多项检查：核磁共振、CT、血液化验、脑电图、心电图。看着李华被架在担架上来回排队等候各项检查的痛苦的神情、我的心酸到了极点。
“病人除了脑电图和心电图稍微有点紊乱之外，其他一切都正常”医生把病理分析单放到王老师面前的时候、王老师的眉头紧紧的拧成了一团“不会吧？那他为什么还要咬人、还要吸血？”
“吸血？”医生诧异的抬起头“如有病人有这个现象的话还得做进一步化验……或者直接去上级医院核查吧”
“不……我求求你们不要再折磨他了……他真的不是什么吸血鬼”刘归的情绪显然很激动、眼泪亮闪闪的在眼眶里晃动、却倔强的没有落下来“他只是之前精神上受到很大冲击、又加上工作实习遇到很大挫败、又因为我们曾经在他头上抹狗血辟邪……总之各种不测、才导致他如今这么依赖血”刘归又一次声泪俱下的如同祥林嫂般的诉说着、我们在这诉说里眼泪纷飞、医生却一脸平静面无表情的听着、丝毫不受我们情绪的影响。
那天刘斌他们和医生讲了很多关于吸血鬼的病理分析、他们几乎把杂志和网页上关于癔病性人格的分析倒背如流、我惭愧的看着那些焦虑的眼神暗自为李华欣慰。
“王老师、吸血鬼的牙齿是黑褐色的、吸血鬼怕光、吸血鬼白天是不能出门的、他们不能晒太阳、阳光照射会让他们皮肤上出现有痛感的烧伤溃疡”刘归几乎是一口气说下来“李华他不是这样的、他喜欢阳光、他的牙齿很白……他……他真的不是吸血鬼，他真的只是精神上受到了剧烈刺激才引起了癔病性人格”
“哦？是么？”医生瞥了刘归一眼、回头朝着李华的方向望去——只见他无力的躺在走廊的躺椅上、面颊上苍白的几乎没有一点血色。
“但是你看他那张脸！白的没有一点血色、还有他发狂的时候疵牙咧嘴的、确实有点恐怖电影里吸血鬼的那种架势。”医生有点狐疑的说着。
王老师叹了口气“没有大毛病、那……那你们说怎么和何大赖皮交代呢？”
“交代？做什么交代？”刘斌愤恨的问。
“他咬人肯定是不对的、要是他有个什么毛病、咬人还值得同情和原谅、总……总不能让一个正常人去咬人还能得到从宽处理吧？”王老师瞥了刘斌一眼“你怎么不明白我的心意呢？难道我能害你们不成？你们这些孩子平日里那么本分、如今怎么学会添乱了啊？再说了、你们能保证他不是变异的吸血鬼吗？”
一股刺骨的寒冷划过心际、我突然觉得很悲哀、可是却说不出一句话。
“不是！他真的不是！如果他被定义为吸血鬼的话、他一定会被退学的”刘斌又一次陷入冲动的沼泽里“他已经很可怜了，王老师我求你救救他吧”
“他不是！说了他不是就不是！吸血鬼是卟啉症、那是一种遗传病症、李华不是吸血鬼、真正的吸血鬼骨骼和尿液都是红色的、李华不是！！”刘归抓着王老师咆哮着“你……你不能冤枉好人”
“放开！你……放开我！”王老师扯着衣领大口喘着粗气“好人？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好人？随便留宿外来人口算不算违反校规？咬人的学生、打架斗殴的学生、嚷着要吸血的学生是……是好人么？”
……
那天我们在王老师的质疑下都没有吱声、我惭愧的耷拉着脑袋不知道该怎么办、生命中的那种挫败感又一次向我袭来。
那天李华的检查费是由我和刘斌他们分批刷卡结帐的、两千元的生活费瞬间就从我们三个人的银行卡里溜走了。走出医院的那一刻，我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他妈的狗屁医院、做个检查就这么贵！穷人是不是连生病的资格都没有？”走出医院的时候刘归破口大骂着“我发现现在的医生可真是没有医疗机器就不能看病了，来回来去查一通、结果啥病也没发现，真有要是病还治不了！还说什么去上级医院！”
“真要能花钱免灾那到是件好事，可是……”刘斌捶着胸脯“你说……我们怎么就这么倒霉啊？怎么还撞上何大来这个无赖了？”
“喂？哦，何老师啊”王老师用力的推了刘斌一下、示意让众人都闭嘴“哦？您说什么？您让我把李华他们都带回保卫科啊？”
众人都惊出了一身冷汗、李华似乎没有听到王老师通电话的声音、他依旧自顾自的埋头向前走着、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