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禁武，大梁兴武，短短七年，江湖无数枭雄并起，一绝南朝颓势，上人满地，宗师多如蚁，不露踪迹的太上更是频繁现身，留下不少绝世佳话，虽然布衣仙人还未出世，不过相信偌大江湖总会有那么几个老不死的在角落盯着这世间。大梁能让你习武，就当然不怕你寻衅，被斩首的巨头没有七八也有五六，像今天一样，敢公然下手杀人的还真的没几个。
堇年蹙着眉看向安之，面目渐寒，脸上的阴郁之气尽显无遗：“安之，你歇会。”说罢看向提剑小宗师，双眸好似要透过斗笠看清女子的面庞，口齿中迸出音节，仿佛带着冬夜里的寒气：“有话就说。”
女子双指拂过长剑，斗笠微动，女子的视线掠过堇年冰冷的双眸，错过受伤的安之，渐渐落向淮河，定在沉沉涌动的江水中：“我只想问问，安梁王用我亲族尸骨垒砌的世袭王位是否坐的辛苦？”说着长剑微斜指向堇年，剑尖剑气吞吐，盈至剑身露水消散，勃然出剑掠过长风直刺安之面门。
堇年双手微沉，堪堪避过指向眉心的一剑，力从脚起，息于两指间，猛力一弹，“嗡”一声力透剑身打散剑气，另一只手捏拳印袭向女子腰间。
女子抽身而退，立于三步之外，揽剑在怀直指苍天，两手一持剑指苍天，另一并指向大地。朝阳颔首，晨光蕴育在云中，等待下一刻倾泻而出：“我还要问问，这天地间的生灵是否真如草芥与你等无关。”字音落，长剑出，女子环手如朝阳初生，剑气与刚好泄下的晨光交织相容，自女子身前四射开去，无处不至。
茫茫剑气席卷，堇年身上的麻衣片片碎裂开来，身上迸出密密麻麻无处不在的细小剑痕。剑气荡漾，许久后归于平静，浑身鲜血的堇年微微笑出声来，想来“不入流的防身功夫也能死命扛住小宗师一剑，这江湖以后必有小爷我的传说。”
女子似乎对于堇年能接下这一剑并不感到吃惊，长剑稍息便又撩起剑气，自淮安城的民居小榭而过、自蒙蒙石桥而来、自朗朗书院而出······淮安城八方气息全部汇聚于此，剑气驳杂到连剑身都看不真切，汹涌的席卷而出，如横流的半个天河落下，震耳发聩。
安之睁开紧闭的眼睛看向那个还在剑气中挣扎的少年，想要艰难的直起身来，又无力倒地，双手紧紧攥起，面目更加狰狞。堇年眼看要被汹涌而来的剑气吞没，内息遍布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住这样的负荷，回想女子问过的问题，轻轻出声：“没一句说对的！”。说罢自怀中拿出拇指大小的铁疙瘩向袭来的剑气抛去，铁球遇气而变，霎时展成半个铁伞横于两人中间，狂暴的剑气遇到伞面犹如水花落地纷纷消散无形，铁伞也被剑气冲刷渐渐变薄，最终两相消散，古井无波，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女子收起长剑，目光看向堇年，又扫了眼瘫坐在地的安之，微微踟躇，转身离去。安之见女子走远又复闭上双眼，堇年硬拖着身体坐到安之身边，许久，安之问出声来：“死不死？”，堇年看着女子已然消失的方向，眯起双眼说道：“死不了。”，堇年的话音未落，安之就觉气血上涌，两眼发黑，一阵阵眩晕感不停的袭来，在昏过去之前，模模糊糊听见耳边堇年开口：“兄弟，你守着，我先晕会儿”。
两人互相依靠着晕死过去，大街上久久未有人声，四下具寂。淮安城的早晨要晚来许多，可能是因为这座城就是这么慵懒，夜里的笙歌让这座城的清晨睡的昏沉，没有商贾贩贸，没有行脚驻街，更不会有早晨粥米烧饼腾出的阵阵热气，城里东南西北醒来的老人们清楚，淮安城当初不是这样的，大梁南下屠了的，不止是世代依靠在这里生活的人，还有这片被依靠的大地，陈年的旧伤没有人在光天白日下说起，但并不代表不会有人还记得。
等安之醒来，已是日近黄昏，几个月的潦倒到不愿想起的日子和昨夜耗尽气力的争斗，让少年穷尽了所有的气力，安之起身第一眼便向坐在桌边已经换好衣服闭目养神的堇年看去，后者微微一笑，嘲讽出声：“我没事，本少爷好的很”，说着起身在衣服里掏了许久，摸出颗丸药抛给安之，安之接过便囫囵服下，许久不觉药力，疑惑的看向堇年。
“少爷我的伸腿瞪眼丸，咋样，疗效不错吧！”
“你得死，被我打死！！！”
房里响起桌椅碰撞的声音，伴着一声声惨叫，门外一双玉手刚落在门边上，又轻轻收回，没有打扰屋内两人，静静离去。
“行了，走了，别闹了”堇年推开呲牙咧嘴的安之，重新做回座位，又斟了杯茶推到安之身前。安之拍拍袖子，鄙夷的看了眼堇年，拿起杯子小酌几口便坐下身来。
“怎么跑到淮安牧府了，你通知的？”安之打量着屋里的情形问道。
“没通知，我也晕过去了，应该是有人报官了，之后被认出，带到这里的。”堇年细细回想着，发现回想不起晕倒之后的事，无奈的又把目光投向堇年：“走一步，看一步。”
“你还有几颗回天伞，许清歌要是再来，能不能挡住。”安之回忆起昨晚那提剑的女子，又想起画舫上倾国倾城的许花魁，差点笑出声来：“你说女人是不是都这么蠢，真以为如戏里演的，遮住脸别人就认不出来了”
堇年也是笑出声来：“本少爷也是第一次见这么不专业的刺客，连脂粉味都没洗掉，就急着来杀我俩，这次少爷我用回天伞和金销好好教她做人”说罢，略微思索一番，沉声说道：“回天伞没带多余的，只有那一颗，不过许清歌中了金销毒，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安之放下手中前朝的彩釉杯子，望向屋外传来的脚步声沉声说道：“先看看这淮州牧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