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里足足住了一个星期,我才在家人的陪伴下办理出院手续。
接着,又在家里休养了差不多半个月,我才重新回到学校。
已经进入十月的天气逐渐变凉,穿着单薄的衣服行走在马路上,一阵风吹过还是能感到凉飕飕的。
然而,现在的我,别说感到寒冷,就算你在这时将一盆冰凉的冷水泼到我身上我也只会冷淡地看你一眼,然后继续从你面前经过。
我的心已经随着赵凌的死一起坠入无边的黑暗,能否重见天日,至今为止还是个问号。
没有心,还谈何感情。没有感情,又有什么可以去在意的东西呢?
我不明白为什么当初孙波死时我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感情波动,反而当赵凌死时我会变得这么消沉。他们两个都是我的好兄弟,可为什么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他们两个身上我会有两种截然不同的表现呢?
头又开始疼了,自从赵凌出事后,我的头便时常胀痛。我赶紧停止思考,继续往前赶路。
快要走到学校时,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才终于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是,责任。
孙波死时,我并不在场,所以没有负罪感,只有想替他报仇的冲动占据大脑,而赵凌的死我有很大一部分的责任在内。自责和消沉是必然的。
哈,我还真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啊......
我不由得露出苦笑,摇了摇头加快了走向学校的步伐。
刚进校门,就感到了有些不对劲。平日里充满欢声笑语的校园此时死气沉沉的,一眼望去,几乎每个同学的脸上都看不到笑容,他们低着头,不发一语地独自行走,很少有结伴同行的。
我淡漠的眼光一一从他们脸上扫过,然后表情木然地看向地面,以不变的速度继续前进。
对于现状,我很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我不准备解释什么。多余的解释是掩饰自己的懦弱和心虚。
来到宿舍楼下,我仰起头看向我们宿舍,犹豫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选择离开。
或许以后我再也不能住进宿舍了吧......
本来今天上午我是没有专业课的,下午才有,可我为了消磨时间,还是走随便进了一间陌生的教室找了个靠后的座位坐下。
也不准备听课,反正我就是来睡觉的,管他上什么呢。
随便将几本书放在桌子上一堆,然后将脸埋在那堆书后面用两条手臂交叠做成的枕头上,接着放空思绪,不一会儿就进入了睡眠状态。
迷迷糊糊间,我仿佛进入了一个梦幻的世界。是一个没有任何介质存在,完全是一个虚幻的世界。
在这个虚幻的世界中,一切事物都不复存在,只有我的面前背对着我站着一个人。
是一个和我差不多高的人,身上穿着一件染满鲜血已经褪色的白衬衫。
那件衬衫,我再熟悉不过。记得赵凌曾穿着它在操场上跑过步。
哈,真是的,又梦到你了......
我没有一丝意外,反倒觉得有些释然。一个人如果在死后还能出现在你的梦里,那这个人对于你来说一定非常重要。
这一个月里,我几乎每天都在做噩梦。而梦到的对象也大多数都是赵凌,偶尔也会有孙波。
在梦里,他们总会满脸鲜血的出现在我面前,然后不断对我说着什么。但无论这个梦有多恐怖,他们总是不会伤害到我。
所以,我会感到很放心,不但没有一丝害怕,甚至还有些享受这种赎罪般的过程。
我本以为这次也是赵凌来我的梦里找我,想跟我说些生前没有说完的话,于是我便主动来到他身边。
然而,让我意想不到的是,当我快要接近他时,梦境中的画面突然一变,来到了一个更加迷离的空间。
复杂的色彩和扭曲的线条互相交织,如同时空隧道般的空间中,一眼望不到头。
我身处这个复杂三维空间的中心地段,而那个穿着和赵凌一样的衬衫的人则站在我的面前不远处。
本能地想开口呼喊,可刚想这么做,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弹。
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将我束缚在原地,无论我怎么努力也移动不了分毫。就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把我紧紧抓住。
那个人缓缓回过头来,借助这个空间中不断扭曲变化的色彩,我看清了他的脸。
是一张血肉模糊的脸,腐烂的肉块和爬来爬去的蛆虫不断从上面滴落,空气中顿时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和尸体腐臭味。
那张恶心的脸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然后没有嘴唇的嘴一开一合,怪异到极点的声音从那张嘴里发出:
“你输了......”
我惊愕地瞪大眼睛,刚要开口说些什么梦境却在这里中止。
刚清醒过来,一时之间还没意识到这里是哪儿,不过当我看到周围坐着和我一样的学生后还是想起了是怎么回事。
不想继续待在这里,我看了一眼讲台下正在讲课的教授,确认他没有注意到我后默不作声地站起身,连书本也不收便离开教室。
从教室出来,我先去厕所洗了把脸,清醒许多后,也懒得去上课了。
看了看时间,离十二点还差一刻钟不到,想了想决定先出去吃个饭,然后再在网吧消磨剩下的时光。
可让我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在我即将离开学校准备出去上网时,李警官好巧不巧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看他身上没穿制服,又从宿舍楼里出来,我一时之间还以为他才刚起床。
他看到我,抬起手冲我挥了挥。
“哟,好巧啊,出院了?”
我没有用言语回答,轻轻点了下头便准备从他身边经过。
他没有阻止我,甚至还将身子向旁边侧了侧,我低着头不去看他,默默地从他身旁走过。
“现在就剩下你们两个了。”
李警官那微不可闻的声音在我经过他身边时说道,我没有任何反应,继续向前走。
“......下一个,会是谁呢?”
我那一往无前的脚步稍稍顿了顿,但很快便恢复成正常的速度。我继续走,身后没再传来任何声音。
李警官说的话意思再明确不过,他是在担心我们两个的安危。
毕竟谁也不能肯定地说“S”不会再杀人,现在已经发生了两起命案,再发生一起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两起命案,死者皆是我们宿舍的人,如果还有下一起,那么死者不是我就是我们宿舍仅剩的最后一人,王军。
虽然不排除凶手会利用我们的惯性思维,可即使如此......
即使如此,跟我又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