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华将女》
正文【第012章、如果祖父能够好好地活下去】
作者：以诺天一
乾渡国，盛瑞帝十七年，八月上旬末。
曦城开始谣言满天飞，各种稀奇古怪的事特别多。
義通东区刚起了大火，死伤七十多人，起火原因尚未查明，紧接着又起了几件大事。
宰相府公子文瑾潇酒后失德，在烟雨巷当街撕了品花楼花魁的裙子欲行不轨，幸好被人拦下了，不然真是伤风败俗。
结果，花魁被辱，一回到品华楼就跳楼自杀了。
十三号，一群村民上大理寺击冤鼓，告镇南将军府三爷的小公子张世才在城外强占民女，并且已经有两个羞愤自尽了，又是一桩人命案。
大理寺缉拿了张世才，却迟迟没有定案，谁不知张世才是镇南将军府老头子的心头肉，大理寺卿也不敢乱动。案子没进展，当夜，城外的百姓居然睡在了大理寺外面。此事，已然惊动了朝堂。
更奇怪的是，十三号、十四号开始，很多百姓像是疯了一般，纷纷前往大理寺击冤鼓。
什么司农寺卿范元林及手下几位官员贪赃枉法，收了几个地方官的脏钱，害了上百位知情人的性命……
曦城京兆府尹杨克襄纵子行凶，其五子杨勤锋脾性暴躁，常常酒后打人，一次误杀了自家小妾不说，还一并杀了目击者家丁六人。报案的就是其中一个家丁的爹。
这下有一个带了头，其他五个被杀的家丁亲眷也站出来指证京兆府尹之子，求大理寺给个公断。
……当下，曦城可谓是暗流涌动，大理寺内忙的不可开交，朝堂上下也是人心惶惶坐立难安。
十三号一早，空山楼。
紫月可以压制明容歌的毒，因为谧夜在她身上的症状很不一样，至少明容歌中毒后，还活了这么久。
明老太爷不一样，他的生命只剩三天，紫月将这一消息告诉了明容歌和明老太爷，事关生死，他们必须知道实情。
不过，紫月还是瞒下了明容歌中毒之事。
明容歌清泪两行默默无语，先开口的还是当事人：“歌儿，祖父活了这么多年，也把你抚养成人了，祖父没什么遗憾。唯一牵挂的就是你的终身大事，祖父不能好好的给你选个良婿，祖父对不起你！”
明容歌抹干眼泪抿唇一笑，她不能哭，她若是哭哭啼啼的，祖父怎么放心得下。“祖父，不说这些，咱们回家去，好吗？”
“好！咱们回家！”明老太爷起身，像个没事人一样。的确，谧夜是特别的，中毒之人不会痛苦不会流血，表面也不会有异样。
只是毒性会侵入血液，破坏整个身体，并且能麻痹中毒者的神经，令其不觉痛苦。当明容歌听到紫月的描述后，也是深深佩服古人的智慧，谧夜之毒与现代科技相比竟是不相上下。
紫月亲自送明容歌祖孙回定国将军府，并安排了很多暗卫守着，他跟明容歌打招呼，说他还有许多事等着处理，要先回空山楼。
定国将军府。
明家完全不受外界影响，或者说，外界都被紫月的人阻隔了去，不让任何人打扰。所以他们依旧安逸的过着小日子。
明容歌安顿好老太爷，便亲自去厨房准备午饭，只有三天时间，她要把两世欠下的孝道都尽一遍，以安她自己的心。
明老太爷听说他的宝贝孙女要下厨，坚持着让人搬了太师椅坐到厨院中。
厨院里暖洋洋的，香樟树下坐着笑容和煦的明老太爷，不远处，明容歌坐在小板凳上削土豆皮。
画面如此美好，昨天的种种恍若隔世。
从没做过粗活儿的将军府小姐围着围裙，有模有样地忙进忙出。她还时不时地向明老太爷投来笑容，“祖父，您可是等的肚子饿了？”
“歌儿慢慢做，祖父还不饿，你切菜小心点，别伤到了自己，祖父可舍不得我的宝贝孙女受伤。”明老太爷语重心长地盯住她，孙女这么懂事，不枉他疼一场。
“歌儿知道啦……”明容歌拖长了声音，嘟着小嘴装作不耐烦。
“知道就好，土豆肉滑、你切的时候不要切太细，容易伤到手……”明老太爷还在喋喋不休，明容歌只得不停回“知道了！”
忽然又湿了眼眶，如果祖父能够好好地活下去，她就是天天被唠叨，她也甘之如饴。
这时，出门买鱼的赤雁回来了，赤雁放下鱼禀报道：“小姐，那个连熹公子被挡在门外了，他也不走就等在门口，像是有事。”
赤雁和自家小姐见过连熹，知道连熹是小姐的朋友。
明容歌秀眉微蹙，连熹求见她干嘛，她还想和祖父好好的独处几天呢。府里隔绝外人打扰其实也是她的意思。
明老太爷却不这么想，这孩子平日朋友不多，这个连熹公子这时求见，定是关系不错的。
明容歌久久不吭声，这时苍老的声音响起：“雁儿，你带他到客厅侯着罢～”“是！”赤雁得了话正要行出厨院，身后突然想起空灵急切的话。
“带他来厨院……”明容歌不拘小节，再说她和连熹只是朋友，并不需要特意捧为座上宾。赤雁这才又匆匆离去。
明老太爷略有不喜，这不是待客之道该有的样子，明容歌却不以为然的冲他笑笑，“祖父放心啦，连熹不会见外的。”
“可是，歌儿你这个样子示人，于你影响不好！你看看你还围着围裙、卷着袖口、头发也有些凌乱……哎呀，我的宝贝孙女怎么可以以这副模样见客人呢？不行，歌儿你赶紧去洗漱一番再过来……听话，快去！”
明崇叶活了一辈子，戎马半生威武不屈，却怎么也想不到，临了还会这般婆婆妈妈、唠唠叨叨。
说完，他又无奈的看了明容歌一眼，兀自苦笑。
忽然却听那灵动的声音说：“歌儿这叫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吃得了苦，享得起福。祖父不觉得，这才是将门虎女该有的品德吗？”
明容歌说的起劲，明老太爷听得欣慰。
水连熹跟着赤雁进入定国将军府，一路上清静雅致，到得厨院外还在院墙下时，就听到那熟悉的空灵之声言语间大放异彩。
踏进院门，入眼那一幕，更是惊艳得让水连熹记了一辈子：明容歌手拿青菜，身上裹着围裙，身形笔直地站在阳光下，她笑靥如花自信飞扬、此时的明容歌——光芒万丈！
小书童学敏定力不够，此时已目瞪口呆却不敢张声，自从被明容歌修理过之后，他就很怕她。这下见她是以女儿身示人，也只能在心里憋着惊讶。
还是明老太爷警觉，他自树荫下转头，一身青衫的水连熹温润如玉，阳光下的挺拔身影同样满身光华。
明老太爷的第一反应是：曦城富饶的水土养不出这样翩翩如玉的人。
水连熹也看到了他，于是赶紧上前几步，朝着明老太爷躬身行礼：“晚辈连熹见过明老太爷，愿明老太爷福寿安康！”
水连熹笑容温和亲切、言行礼数也是没得挑，明老太爷心里对他评价自然高。“你就是歌儿的朋友连熹公子？”
“正是晚辈！”
“过来这边坐。铃儿，上茶。”明老太爷起身离开太师椅，带着水连熹一起坐在香樟树下的石桌旁。
明容歌定定的看着祖父和连熹投缘，便回身进了厨房，她道：“连熹今天有口福啦，容歌亲自下厨，不过这会儿你得先陪陪我祖父，等我忙完了再陪你。失礼了，不要见笑哈！”
“能尝到容歌亲手做的菜，连熹荣幸之至，怎么会见笑？你忙你的吧，我陪明老太爷坐一会儿。”
水连熹仍然震惊于刚才那一幕、想到还能吃着她亲手做的菜，顿时心情特别好！
“连熹公子不像是曦城的人，不知府上是哪儿？”初次见面，总是要问问对方的底细。
“连熹从戈城而来，准备参加明年春试……”水连熹温声回答，面色如常。
“原来是为科考而来，老朽看连熹公子谈吐不凡，想必将来定会有一番作为。”
“借明老太爷吉言，待连熹金榜题名时，定要邀请明老太爷来做个见证。”
“……若是老朽还能看得见，定不会推脱……”明老太爷听到水连熹的来年之约，不禁低了话音，眼底有些哀伤。
水连熹不知道他怎么了，一时语塞。
幸好这时一个丫鬟上前来沏茶，然后，他们喝着茶，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
“歌儿能交到连熹公子这样的朋友，真是她的福气。”明老太爷看水连熹谈吐不凡、品行肯定不错。
“明老太爷说反了，连熹能和容歌成为朋友，才是幸事。”水连熹这也是实话，在此之前，他一直觉得生命无趣，他要孤独终老。
直到遇见了明容歌，他才对以后燃起希望。
直到此处美味飘香、明容歌从厨房内走出来……水连熹和明老太爷一起去了膳厅，明容歌则回房更衣。
六菜一汤上桌，三人对角而坐，明容歌笑脸盈盈地地介绍着她做的菜：“土豆片炒腊肉、淮山木耳炒百合、上汤豆苗、松脂鱼、红烧排骨、拍黄瓜、白切鸡，还有一盅玉米胡萝卜排骨汤。”
“我的歌儿真是厉害！”明老太爷从不错过任何一个可以夸明容歌的机会，他也不问这些陌生菜品，只当是他的孙女自己创的。
“容歌的手艺和新意，让连熹大开眼界！”水连熹看着明容歌着一身粉裙人比花娇，再看看这一桌子色香俱全的菜肴，六菜一汤，他就有四样没吃过，今天这一趟，真值！
“祖父和连熹过奖了，咱们赶紧先吃再说，忙了半天我都好饿了……”明容歌夹了一块鸡腿肉蘸着酱放在明老太爷碗里，“祖父先尝尝这个白切鸡……”
明老太爷吃过后，直竖起拇指大赞好吃。
“连熹，你也吃。我跟你说哦，这白切鸡要蘸酱才好吃……”
“好！”
“上汤豆苗你们也多吃点，味道清淡、营养价值高，可惜没有皮蛋……”
“皮蛋……是什么蛋？”
“……噢，就是鸡蛋……”
“……歌儿糊涂了，咱府里没鸡蛋吗？”
“不是啦……”
“哈哈哈～不逗歌儿啦，快吃饭！”
……一餐午饭，吃得其乐融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