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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近在咫尺,俯瞰着自己的汪成林,艾谁谁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是知道的。三个月海选中周围人的议论对她来说已然耳濡目染。而肖丽娟关于“女星最好的出路,就是嫁入豪门”的反复洗脑,更让她觉得自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命运。但,对于她来说,除了初次的疼是确凿的认知以外,其他的细节却并不了了。
既然难逃命运,那只有束手等待着命运的到来。她这样想着,抬头看着依旧俯瞰着自己的汪成林。
眼前的这个男人并非丑男,这让艾谁谁放心了不少,因为这第一次的委身不会让将来的自己发噩梦,她已经心满意足了。汪成林应该有着一张国字脸。很高的发际线下是闪亮的额头,中间凸出的一块头发又让这闪亮分做两部分,就如地球的两个半球。眼睛不是很大,但此时放射着是男人都会放射出的异样的光。他的眉毛很浓,但呈现的是一种刀状的扫帚型,而左边的眉毛无法覆盖到眼角,尾部的毛稀疏得只能依稀可见。眉宇间的两道深沟拉近了两眼间的距离,刻画着鼻梁的顶端显得有些尖。鼻梁直挺朝下,鼻翼宽大,而鼻头下挺至鼻翼以外,两鼻孔的弧线高耸。唇薄如线,下比上厚,嘴窄。人中深长。下巴前挺,超过了面部平面许多。
她的心里“咯噔”一下,因为不由想起了三个月里的某次几个女人关于男人面相与命根子的关系的戏言,也许她认为是戏言,但此时看到汪成林挺而长的鼻头和宽阔的鼻翼,与深陷着又刚毅的人中。训练,选拔,再训练,再选拔,这是艾谁谁三个月里的表面功课,但私下里,上百个说不清是女孩或者女人的人凑在一起,实际上这里已经成了准女人的预备学校,她在这中间了解了关于男人的一切以后必须,现在却显得有点早的知识。所以,她知道对女人愉悦的重要性,即使隐约感到担心第一次的痛楚已然摆在面前。而从眼前这个男人的面相上看,自己今晚的痛楚是一定的了。可是,当想到一个同伴眉飞色舞,又带着无限神往地对津津乐道的时候,她就把心思放在了未来。虽然她记不起那个津津乐道的姊妹的姓名了,但受益对艾谁谁来说是确实的,而且并非一时。
很多年以后,在一次与几个都是很有背景的娘们无聊地聊起第一次给了谁,什么感觉的时候,她只是记得给了谁,但感觉似乎是很模糊了。所以,她只是笑笑,没有作答。因此还被喷了一阵有关“装”的恶语。可她是真的记不起来了,至少在那无聊的当时是这样。我知道吗?我清楚地知道吗?她也曾无数地问自己,在夜深人静或者是人流熙攘中偶尔的惊鸿一瞥的时候。
如果猪知道自被送上砧板就是注定宿命的话,它就在那之前不会挣扎嚎叫。艾谁谁经常这样想。虽然肖丽娟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告诉她将面临的崭新人生的时候,她是委屈羞愤甚至是愤怒的。这是她的第一次啊。她如同所有少女一样,在怀春的无数个夜晚,满脑子都是关于白马王子的绮念。然而,自打记事一来骑白马的并非王子的林林总总,以及三个月海选中无数的耳边刮躁,还有首轮就被豪车接走,后来传出重重豪门生活状态带着无限艳羡的故事的黎若,她也才十七岁啊,跟自己一般大小。这让艾谁谁当着肖丽娟满含期待的眼神斩断了绮念。肖丽娟笑了,这里透着对自己说服功夫的欣慰,更重要的是后面汪成林打到她账上的10万块钱。
女人的第一次是最值钱的,但要看你给谁。肖丽娟一直这样说。很多时候,一步天堂,一步地狱。肖丽娟的话有时候还很有一点点哲学的味道。
那么,接受了以后,面对汪成林的时候,艾谁谁是平静的。平静得脑子里是一片空白,没有任何色彩,更没有什么憧憬。她的两只眼睛就如同摄像机的镜头一般,在眼前这个中年男人脸上扫描着,没有任何情绪。直到,汪成林横抱起她,穿过客厅走进卧房,躬身将她轻轻地放在这张宽大而柔韧得异常宜人的床的中央,她开始感知这个男人的力量和控制。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什么是仪式感,而且无论什么事情正义也好邪恶也罢,通通都是可以仪式化的。
接下来,仿佛一切都凝固了。跟她期待的或不想期待的,许多女人告知或者无意间谈起的经验,以及自己胡乱看到的关于中年危机男的种种完全不一样。而这种不一样就是凝滞。这令她感到一丝的恐惧,因为跟她的预期差得太远。艾谁谁不是一个喜欢或者习惯预期的人,在那之前,她宁愿遭遇惊喜或者惊吓。因为,预期代表着老谋深算,这是她不喜欢的,因为即使最微不足道的坏处是让自己无时无刻地意识到自己的老去,而且很无情。所以,那之前的她是个期待着每天甚至每时每刻的不期而遇的小女孩。但,凝脂的恐惧让她多少改变了自己。从那刻起,她懂得了凡事都要有所预期,只是程度和范围不同而已。
终于来了。就在她的紧张要从每个毛孔都崩裂出去的时候,摩挲开始了。
摩挲是从趾尖开始的。指肚与趾肚间轻曼的旋按。慢慢地,四指加入,握住整个脚掌,然后是手掌,温热而丰腴。在她每个细胞几乎都在下意识地悸动的时候,那温热与丰腴在盘旋着,上升着,带着温柔的力,朝外推动着。
当丰腴盘旋中越过很骨感的膝盖的时候,艾谁谁的心似乎跳出了体外。她很久以后在很多人谈论第一次的感觉的时候,自顾想着自己当时就是一块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的肉。她只记得在心脏冲出喉管伴着微张的嘴深深地呼出的时候,紧绷也就此变成了绵软,像没有一丝筋骨一般。皮肤在丝滑的真丝床单上朝外滑动着。她感到了胸痛,是一种被鼓胀和搅动的痛。她应该是下意识地按压着,掐捏着。她的双手感到了更加深沉的涌动,反复地拒绝着手掌的接触。但她又分明能够体会到胸的渴望。终于,胸腔里的鼓荡剧烈地盘旋着,交错着,最终汇聚一处,直冲脑门,然后停顿了片刻,仿佛在寻求出口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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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克明打开房门迅速闪入,靠在门上平抑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迅捷地窜客厅旁的卫生间。
他用力地搓洗着手上的血迹,在反复地判断确定捕捉痕迹了以后,有打湿一条毛巾,把手机用力地在上面搓着。看着白色的毛巾上有了淡淡的血色,他的脑子有些乱了。仰面的冯靖宇,撕开的喉咙,血,已经暗黑的血,此时在他眼里已经完全是黑色的了。他不由打了个激灵。路上的盘算似乎已经没有了激越和兴奋的作用,他感到了心底的累和很遥远的空虚。
他把头伸进水龙头下,希望浸凉而有力的水,能够把他脑子里的糊状物,他明显地感到了自己的脑袋就像一团浆糊,理出个沟沟壑壑来,哪怕纷纭,也比现在强。他闭目,任水柱击打在头顶又顺着耳边眼角下巴淋在洗手池里,尽量地往深处呼吸着。
上善若水。头颅被水冲刷着的史克明此时脑子渐渐地清晰起来,他盘算着自己接下来的行动,但随时跳出来的一幅幅连续的暗血的画面,又让他心底生出一种莫名的躁动,而且这股躁动越来越强烈,几乎是瞬间就传染了全身的每个毛孔,似乎在寻找着出路。他有些难耐起来,但还是依旧相信刚才瞬间的条理是水的作用,所以他仍然让自己的脑袋接受着水的冲刷。
他突然一愣,仿佛一切都静止了,而毛孔的躁动也瞬间止住,只堆积着。他分明感到一双手从背后穿过腋下,反扳着自己的双肩,一条大腿被柔软的两条肌肉缠住。后颈上,漫过一阵阵温热的气息。他的每个毛孔似乎都被堵住,不停地鼓动。
他睁开眼,缓缓地转过身来。
那双扳着他双肩的手依旧贴着他的身体,交叉滑落,停在他的胸上。身子依旧贴得很紧,几乎严丝合缝。
“艾谁谁?”他心里的呼声是有点疑惑的,因为他打不通林琳的电话,就留言给她在这里见的。理论上说,此时出现的应该是林琳,而不是眼前这个双眼几乎喷火,嘴唇翕动着,全身压迫着自己的艾谁谁。
艾谁谁就这样望着他,很近,很媚,很野的那种媚。
此时的史克明是不想见到这个女人的。但他的所有身体的部位像是有记忆一般,而且是被瞬间轻易调动起来的记忆,冲往毛孔的躁动瞬间收拢,在后脑汇聚,接着直冲而下。
艾谁谁猛地撕开史克明的外套。可是,当她再行将手抓住他的衬衫意欲撕扯的时候,她突然停住了。因为,就在自己的唇欲靠近他胸尖的时候,眼前看到的是断续的血斑。
期待着的即将开始的舔舐断然终止,史克明看到的是艾谁谁侧脸望着自己的眼睛里满含的顿挫与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