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的出院长对所有的孩子都很好，但是对何扬总有些超越的感觉，也可能是我的错觉，也可能真的会有些感应，有时候一个人的眼神会出卖一切，尤其是那种毫无防备的时候。
“你只是打电话告诉我在中川，自从走了也一直没有回来，去年过年嬷嬷就一直念叨你，小小还给你藏了糖果。好在现在回来了。”院长并不是像其他的校长之类那种生人勿进的感觉，每一句话都像是在拉家常，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我在中川很好，嬷嬷刚才还摸我的胳膊，多壮了，能吃能睡。还有聪哥照顾我，放心啦。”何扬一脸的调皮。
“对了廖聪，听何扬刚才说你们住一起，还好有你在照顾他，要不人生地不熟的他一个人。”院长总是担心何扬。
“您放心呢，我们住在一起的还有两个男生，大家都关系很好。本来想一起陪何扬回来的，可是他俩要上班，没时间过来。下次一起来看您和嬷嬷还有孩子们。”我告诉院长，好让他放心。
“何扬调皮，你们都多担待着点。”旁边的嬷嬷添了一句。
其实我知道，大家总是怕何扬在外面受苦，一个人形单影只，看到我在他身边，总是希望能更多的叮嘱。
……
几个人一直在嬷嬷的房间里聊天，说着何扬在中川发生的琐事，说着何扬和我们的日常，虽然是寡淡无味，可是嬷嬷和院长却甘之如饴，可能那就是亲人，她们希望能够参与你的生活，知晓你的日常，也正是这些琐碎的东西组成了一个链条，织就起一个就家字。
关于汤佳父母的事情，何扬并没有提起一个字，只是说太久没有回来，想大家了。大家看到何扬的礼物，也直夸何扬长大了，尤其是嬷嬷，手里一直攥着那顶帽子不放，似乎一松手就会飞走一样。
晚饭过后我陪着何扬走在小镇的大街上，水泥的路面上时不时吹来去年的秋叶，旁边已经冒着嫩芽的枝条像极了见了生人幼儿，只是稍稍从枝丫后点出一个尖，似乎期待着什么，可是又害怕什么。
天有点沉，但是并不重，所以没一会飘来的春雨也是柔柔的、蒙蒙的，撑开孩子的笑靥，洒出整个山雨迷蒙的诗画。
这是何扬生长了十几年的地方，每一条街道每一个地方都会有他曾经留下的气息。何扬看着周围的一切，有些感慨，可是又只是藏在心里静静的感受。可能触动他更多的是这斑驳的墙壁，熟悉的脸庞和干净的空气。
沿着何扬曾经读书的学校外立着的栏杆慢慢散着步，走到尽头时何扬停在了那里，远远望着远处的一栋二层小楼，久久没有移动。
“要不要过去看看。”我问他。
“不用，不熟。”何扬不是个矫情的人。
“错过了就没有机会了。”我似乎在提醒他。
“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我是个孤儿……”他转身抛开前面的视线。
我依然跟着他，可是却知道他总是在不舍和不可之间做出抉择。虽然只是他一个人的抉择而已。
我向后多望了一眼，始终没能像电视剧里那样，有个美丽的姑娘追过来，然后说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终于等到你回来。原来现实中只有前半部而已。
整个镇子其实并不小，否则也不会有一座这样的孤儿院。只不过因为不是繁华的都市，所以总是让人误以为这就是个大点的村落而已。
这个镇一共包括十二个村，其中最大的有将近一万人，而几个村最近的距离有三公里左右，最远的将近十五公里。所以这个核心的镇也就成了附近所有村的中枢。
其实我一直知道汤佳住在哪里，只不过从来没有去过，后来汤佳父母给我邮寄过当地特产的笋衣，就更让我记忆犹新。可是没成想何扬也是在这附近长大，只不过汤佳住在市里，而何扬住在距离五十公里外的一个镇上。
晚上时候和院长说第二天要出去一趟，可能当天没法回来，让她们不要担心。
天刚亮就赶紧到镇子口的公路旁等待去市里的大巴，有些清冷的空气紧缩着两个人的周身。看着时间，等着远处的汽笛，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因为这趟出去谁也不知道结果，尤其是这种临行前的猜测，更是让人不安。
快到这个不大的小区外时，两个人都明显的放慢了脚步。似乎有意的规避着什么。门口五十多岁的安保斜睨了我们一眼并没有理会，只是懒懒的半躺在他舒适的藤椅上。我按照之前的邮寄地址和何扬径直上了一单元4楼，敲了左边的401，开门的是汤佳爸爸。看到我们站在眼前似乎不敢相信，转而就成了一种警惕。可是还是很快变成了一种不自然的惊喜神色。
“汤叔叔，不好意思，没和您打招呼就冒昧的来家里，希望您谅解。”我主动招呼道。
“汤佳在睡觉，我去把她叫醒。你们快进来。”能看得出，一个见过半百的人总是会很快反应过来什么，也很快就可以转换好从而应对什么。
“那就谢谢您了。阿姨在家吧？”我问的直白。
汤佳爸爸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就说：“她妈妈去买菜了，一会就回来。”
我们坐在沙发上，看着汤佳睡眼惺忪的从卧室出来，但是却没有以往的闹腾神色，很明显她已经知道些什么，所以内心中也生出了些许防备。
“你怎么过来也不和我说一声，过来出差还是过来玩？”汤佳的淡定让我有些不适应。
“过来有点事。你身体好些了没有？”我接到。
“好多了，淤青也全部都散了，现在剩下的就是一直吃抗排异的药，另外还是不能大幅度的活动，不过身体上没有什么大碍了。”汤佳剥着手里的橘子。
“给你带了些东西，是我们公司做的护肤品，你试试好不好用。”我拿出带来的一盒套装。
听着钥匙转动的声音，紧接着汤佳妈妈开门进来。看到客厅里的我们有些惊讶，又有些激动。而这个时候汤佳爸爸更加不自然的说了句：“你买了这么点菜，你看廖聪和何扬过来了，都不够吃。要不我出去再买些。”我听得出里面的隐隐含义，可是此行的目的还是要完成。
汤佳爸爸似乎不舍离去，但是因为刚才的那一句话，不得已提着篮子下了楼。
“你还是来了。”汤佳妈妈手里端着刚倒的热水，一边看着何扬说。
“我知道，虽然事情还不确定，但是该来的还是要来的。”这一句似乎又是自言自语。
“妈，你说什么呢，何扬和廖聪就是来玩的。”汤佳有点急了。
“其实何扬很想和您还有叔叔好好谈谈，这可能关系到何扬的身世。”我挑明了这次来的目的。
“廖聪，你是个聪明人，你也看到你叔叔的态度了，等他回来你们先不要提。明天时候我们出去讲。否则我们这个家没得过了。”汤佳妈妈有些近似哀求的眼光看着我和何扬。
没等我反应过来，何扬已经点头答应了。
这顿饭有些尴尬，即使我和汤佳这样的熟人都显的极为尴尬，每一句聊天都伴随着刻意的态度，那种空气凝固的气氛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吃过饭我们找了个借口就赶快逃了出去，而何扬似乎也得到了谁的允诺一般，坦然的跟我一起走出了这个陌生的小区。
没有闲逛，我们直接去了约定好的茶室，那是汤佳爸爸回来之前汤佳妈妈告诉我们的地方。大约下午三点时候看到汤佳妈妈一个人裹着有些水洗旧的长毛衣出现在了茶室的门口，没有任何迟疑的开门进来，稍微找寻后就看到我们坐的桌子。
“您要喝点什么？”我对汤佳妈妈说。
“白水就好。”她淡然而又有些失落的说。
……
看着她有些局促的手，我知道她还是紧张了，而何扬只是直直的盯着她，目光没有一点移开的意图。我知道这很不礼貌，可是我能理解何扬。
“首先我不奢望何扬能够原谅我，我知道自己犯下得罪不值得原谅，但是我还是希望何扬可以从内心去原谅我，因为这样才不会影响到何扬以后的幸福。而何扬能够幸福，也正是我余生想要看到的。”
“那年我……”汤佳母亲继续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