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被大雾弥漫的夜空中,挂着一轮浊月,月光透过那些雾气倾洒而下,使得那些雾气显得虚无缥缈。假若站在下面对着月光仰望的话,那定是如细沙般、丝带般那样好看;
月光下是一个颇为贫穷的村落,此时深夜,这座已经安睡的地方却从村的一隅散发着一点光芒,着实是为这显得死气沉沉的地方增添了一丝人气。
月光朦朦胧胧,下面恍恍惚惚,一切都显得很不真实,似若虚幻;
偶尔一阵清风吹过,吹开了这氤氲的雾气,吹散了这沉寂的死气,才能使这个偌大的村落忽的露出片刻的全貌;
不过片刻,便又归于沉寂。
如果习惯了现在都市的人看到这种景象,肯定会不由自主的觉得这种沉寂定是非人般的折磨。
恰在这样的夜里,也恰在此时,从那个村落最边上唯一还亮着光的小屋里倏的传来了一阵极为响亮的婴儿哭声。
就好似想要冲散这压抑的夜般。
这时那唯一亮着光的小屋中紧接着传来了一抹喜极而泣的声音,声音中夹杂着丝丝颤抖,其中的那股后怕依然飘飘然在其中,
“啊,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儿啊,你要吓死为父了。我以为....,我以为...,我以为我儿是死胎啊。”然后便是这个男人那陆陆续续的哽咽声。
这时,一个老婆子的叫骂声传了出来,“哎。你这混球儿,有这么咒自己儿子的吗?什么死胎,这不好好的吗?你看看你,唉,幸亏你妻子虚弱晕倒没听到你这般混球儿的话来,要不,肯定得跳起来揍你一顿。”
可这话罢,那老婆子也是一阵阵迷惑,并轻声嘀咕着,“唉,这我也看走了眼?这小儿那刚刚不就是个死胎吗?可这怎么又转眼就又活了?真是奇怪,真是奇怪。”接着往下想时,似是想起了什么害怕的东西,连忙得摇了摇头,似是甩掉那怪异的想法。
而在一旁的男子却仍是抱着怀里的小儿,眼睛也是十分专注的盯着看,像是怕孩儿下一刻会消失般,看着看着,心里有了底儿,才把嘴角扬起老高,看这样子他自然是没有听到那稳婆的嘀咕。
可这男子怀里的小儿却是仔仔细细的把外界声音听了个遍,似是听懂了,便停止了哭声,但此时这小儿的心里却已扬起了万丈波澜,还未睁开的眼皮下眼珠咕噜噜的转着,心里惊叹道,“WTF?”想罢,便要开口说话,可这一张嘴,到嘴边的话,却只能发出婴儿的“哇呜”声。
那男子闻声便是一脸难堪不知所措,一侧的稳婆见状,脸上挂着一丝愠怒,喝到:“给我来,给我来,孩子可不是你这般照顾得,”话音还传着,她便已经伸手将孩子抱了过来,那动作快的着实令人咂舌。
那稳婆手里轻轻的安稳着,嘴里还微声喝着,“这么大的人了,连抱孩子都不会,你还能干什么?”语气中带着十足的呵责与恼怒。
但是,她又怎么会知道面前这男子毕竟和她不一样,毕竟这男子是第一次抱孩子。不会抱也是人之常情。
稳婆怀里的小儿试了好几次,发现着实是发不出正常的声音来,便放弃了这个念头。
而抱着小儿的稳婆见小儿安静下来了,还十分得意的朝那男子瞥了一眼,眼神中竟是鄙视。
小儿静下来后,沉思了起来,忽地才回过神来,自己不是被仇家给杀了吗?记忆中最后一幕还是,一群身着西装的男子手持冲锋枪朝他突突突的开着枪,那些人的脸上都挂着一片疯狂,而在这群人的后面,一个穿着晚礼服的绝色女子正轻轻的朝他吐出了五个字,
他虽然没听见那女子在说什么,但细细回想那口型,这小儿也猜得到,
那是:再见了,死神。
回想到这儿,他心中不免一阵苦闷,心里默道,唉,堂堂世界第一杀手“死神”竟被“鬼面”杀死了。
这其中其实也怪不得他,谁也没办法想像到,陪伴了自己十年的女人竟然是“鬼面”。虽然“鬼面”善易容,他也是时刻提防着,但“鬼面”却是在自己身边以真容呆了十年。
苦闷过后,这小儿便把以前的事情抛掉,开始认真地面对现实。
他结合之前听到那两个声音的对话,从这点点信息,大概能明白,他所在的这具身体应该是已经死掉的了,只不过现在的这个小儿,是他“死神”的魂魄罢了。
要是在他前世,有人说这样的事情,他肯定是对那人嗤之以鼻,毕竟这鬼神邪论终究是假;
但到了现在的话,他却是不得不苦笑一下了,因为这种事情都发生在自己身上了,哪还容得他不信?
否则,他怎么解释那前世的种种记忆呢?
稀里糊涂的思考了好一阵,他也开始慢慢觉得自己好困好困,然后便睡了过去;其实以他现在的脑容量能思考这么多已经着实很了不起了。
当他的意识逐渐回过来,便想要睁开眼,可费了半天劲,还是觉得眼皮重的要命,根本睁开不来,然后自己也是不由的哼哼唧唧起来,
“哎?儿子醒了?”听这声音,还是那男子。只不过他的声音中已经没了那丝颤抖,多了一丝欢快。
“啊?夫君,快抱过来让我看看。”
小儿一听这颇为和善,又十分悦耳的女性声音,便下意识的问道,“这丫又是谁?”
在他的记忆中,没有爸爸妈妈这俩词儿,因为他记忆最初的开端便是一个昏暗的地牢,而身边也只有一个貌似疯癫的女人,那女人哺乳他,让他长大;可再后来的记忆中就是一张十分温和的笑脸,他从那个男人那儿得到了一把匕首,然后,他在那个男人的指引下杀了那个女人。
再翻腾记忆,随之而来的便是十几个小小的身影每日用匕首结束着地牢里人的生命,他每杀掉一人,那个一直微笑的男人便会奖励他。
而后那地狱般的杀戮与训练,使得从开始的一批批娇小的身影逐渐变的稀少,最终只剩他一人。到这里,他才走出那地牢,开始了解世界,学习知识。
直到他十六那年,那个坐在最高处,嘴里叼着雪茄,面目始终被那烟雾挡着的人给了他一把枪,然后他直接爆掉了那个一直微笑的脸;他记得当那张笑脸面对他手中那黑洞洞的枪口时,他终于露出了不安与害怕。
从那之后,那个烟雾缭绕的人便不停地让他去暗杀,直到他的名号“死神”问世。那男子竟也是消失不见了。
从那以后,他便开始漂泊,然后就开始做起了杀手,他不记得他的第一单是谁给他的。他只记得他手中死过无数人。可他也救过人,就过那个女人,那个被叫做“鬼面”的女人。
正在回想中的小儿突然被一双大手给抱了起来,那双手颤颤巍巍的,竟是格外小心,然后他便感觉到自己飘飘悠悠的到了一个幽香的怀中,那香味他从没闻过,但第一次嗅到确是觉得十分温暖,十分熟悉。
而他那不安的心,也渐渐的安了下来。
他由衷的不解。
听的那女人的声音在自己头顶悠悠飘了出来,他听起来竟是十分莫名的开心,“我的孩子...”,这声音徐徐传来时,他也明显能感觉到一只娇嫩的手带着莫名的令他依赖的温度抚摸着他。
而他感受着这莫名的心安时,却是不由得“呜哇”叫了起来。他一开始哭叫,也是能感觉到身边这人也是一阵慌乱;
当他嘴边触到一软软的,散着奶香的东西,便不自主的吮了起来。
而这时那个柔和的声音又徐徐的从头顶传出,“夫君,为咱们孩儿起个名字吧。”
随之一片静默,一阵踱步,似是另一人在思索;倏的,那踱步声停了下来;
“凉危,这名字可好?一般缺什么,名中补什么,那这名中有一危字,便好让他这一辈子平平安安,不再有任何危险。”这语气中参杂着丝丝兴奋与雀跃。
那妇人闻言,也是觉得不错,便也欣然道:“嗯,夫君,就叫凉危吧。”
然后这妇人便轻轻的抚摸着怀中小儿,柔声对他道,“危儿,你要平平安安的哦,这一辈子不要像爹娘一样,你只要平平安安的,开开心心的过一辈子就好。”
那小儿不记得前世的名字了,他听着那令他安心的声音叫着为他起的名字,他竟也是情不自禁的开心起来。
“夫君,夫君,你看看,危儿笑了,你看他也喜欢这个名字。”
“咦?我儿竟如此聪慧!真是上天恩惠啊。”
小儿听得出来,那个男子真的是很高兴,发自肺腑的高兴。
凉危。我有名字了,我叫凉危。
可能他自己都没感觉到,自己那颗冷漠的心正在逐渐沸腾,也正逐渐燃烧起来。
亲情的力量正慢慢地改变这个已经死亡过一次的灵魂。
改变着这个只知杀戮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