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了这么久,仙山上还飘荡着淡淡的炸药味,凌安夜牵着叶纤纤的手,在茵茵绿草上停住脚,看孤雁南飞,看流水繁花。“怎么不走了?”叶纤纤看着他问。
凌安夜抚摸着她的手臂,注视着她的脸孔,柔声说:“回去后我就不能把心全放在你身上,像这样静谧而甜美的时刻也少了,所以,我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叶纤纤眼下一红,低下头微微侧着身子,没有做声。他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扉,扬起唇角一笑,揽她入怀的同时,有一股奇怪的逆流在身体内攒动,似乎要撑爆血管,这种猛力震的他飞了出去!叶纤纤被唬一跳,扑过去扶凌安夜,“为什么会这样!安夜,你怎么了?”她慌张的问。
凌安夜欠起身子,捂着胸口,全身的神经都在锁紧,面色憋的发红,仿佛看见天际闪过一道霹雳,和她那忧伤的眼神。
他耳边仿佛回荡着一个声音,在严厉的提醒他:“纯正高贵的蛇族,不允许让一个凡人玷污!”他猛一哆嗦,叶纤纤的声音好像一朵模糊朦胧的云,时时传来,却听不甚清,体内的那个声音却雷鸣般:“你是蛇族的未来,绝不能跟一个凡人厮混在一起,人类不配拥有你!”
“安夜!安夜!”叶纤纤抱着他的身子使劲晃动,急的哭了出来,“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凌安夜极力从那噩梦似的处境中挣脱出来,一脸的汗,充满不安,那个声音,像一把刀子在剜自己的心!
“凌安夜,你到底怎么回事!”她一遍又一遍的追问。
他呆呆的,转动眸子,叶纤纤的脸孔映入眼帘,在雾中渐渐清晰似的。抬起手用手背摩挲着她的面颊,畏怯的不舍的说:“我没事。”遂站起身,有些魂不守舍,她不明白为什么他突然飞跌出去,这种形色,但既然他不说,便不再问。
金银洞记住的是跟另一个男人的情分,凌安夜觉得那三个字好刺眼,叶纤纤觉察的出,便说:“不知道我们的感情可以用哪几个字来代替?我只知道,从前跟邵羽哥,是受了时间的压迫,觉得从小一块儿长大,就一定要做夫妻才是。到现在我才发现自己的心,那些日子里,其实一直在大雨中漂泊,你才是我的避风港。”
凌安夜抚摸着她的手,说:“听到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以为你一看到那三个字,会舍不得过去。”冥冥中他知道,以后跟她的路会受到许多艰难险阻,忧郁的笑了笑说:“就叫【定情洞】吧,在这里度过了好几个月,正是在这个过程中,我们情定不移。”
叶纤纤笑着点点头,说:“好,希望我们能够天长地久。只是,我跟邵羽虽然一刀两断了,但我不想失去他这个朋友!”
“你放心,只要他不过分,我不会伤害他。”
“那我们进去吧,他们肯定在忙着找你。”一语未了,红棉等人闻声出来了,看见他们两个果然在一起,非常生气,不过仍陪着笑脸说:“大人怎到现在才回来,让我们好找!有没有受伤?大人,你这些天都上哪儿去了?”
琅彩也在旁边陪着笑,附和道:“大人,红棉姐姐等你等的好苦。”
凌安夜皱皱眉:“是吗?”
红棉贴着他的手臂,妖娆妩媚的说:“可不是?大人不在的这几天,小妖精们差点儿闹翻天,多亏我学会了你那副气势,才把它们震住!”
他竟任由着红棉在他肩上摩挲,叶纤纤看的怔住了,带着难以置信的愤怒,紧盯着他们走进洞里,“姑娘,原来大人真跟你在一起呢,要不是因为你,可能他早就回来了,所谓红颜祸水,真真的如此啊!”琅彩刻意让她难受,咬牙说了几句,抬头挺胸的进去了。
她被冷落,她生气的想:“凌安夜,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刚才还甜言蜜语,你侬我侬,转眼却跟了别的女人去,算什么!”
凌安夜并不是有心给她冷漠,而是元魂珠捣的鬼,元魂珠就好像蛇母的听差,完全在执行她的意思。他好难耐,脚步都好像不受自己控制,一举一动,都好像在违背自己的意志。
日子匆匆划过眼前,凌安夜将近疯了,她始终被置于冷落的冰窟里,看着他跟别的女人做跟自己做过的事,听他跟别的女人说与自己说过的话,她的心,没日没夜,痛如刀绞。
之前安排好的任何事都没有能实现,没有去莫离山看邵羽,也没有成为王后。他们说:“前王后曾在石碑上给蛇族写下过一句谶语,意思是,王室的血脉若跟凡人勾搭,就是对祖先大不敬,会给蛇族带来灾难!”她一想到这句话,就会发抖,泪如雨下,心碎成雨中散落的一片片落红。
“上天注定,人妖不能结合,你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凌安夜弯着身子站在昏暗的窗户前,她在后面哽咽着,大声质问。
一滴满含酸楚的泪划下他的眼睫,他捂着自己的胸,感受着心脏一次又一次支离破碎的声音,一次又一次,努力让它们重合。他的脸色从不曾这样苍白无力,像中毒一样,眼眶都是黑的,眼眶是潮红的,声音,不知道被泪水洗刷了多少次,他颤抖着说:“我太爱你,所以想冒险一次,哪怕是背叛了祖训,也在所不惜。”
她鼻音浓厚,白皙的面皮即将被眼泪腐蚀坏了似的,完全是狼狈的红晕,衣着也比先前颜色深沉许多:“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会爱上红棉,挑战了第一次,就应该遵守对我的承诺啊!你说过,永远都只爱我一个,我傻傻的相信你不是那种喜新厌旧的男人。为你我背叛了所有,你的牺牲不比我的大,可是你为什么要背叛所有的牺牲?!”
凌安夜转过身子,又怆然泪下,狂躁的抓着自己的胸,说:“我也不想,但就是控制不了……”
底下的小妖们山呼:“蛇君万岁!元魂珠万岁!”凌安夜坐在王位上,看也不看旁边红飞翠舞的女人,只用余光瞻顾着身边伫立着的女子。“王后娘娘千岁!”红棉贪婪的吮吸着这句话的味道,半眯的眼睛充满笑意,启开抿在一起的红唇,说:“都起来吧!”只有她,才有资格成为公认的王后,凌安夜敢置万人的眼光于不顾,立叶纤纤为后,却不能不顾母后的训诫,不能让他们在灼痛中再徒增自己给的痛苦,也不能克制元魂珠的力量,一日为君,一日不可无元魂珠,所以只能悖逆自己的心,给红棉一个名号!
“恭喜姐姐呀,终于如愿以偿。”事后,琅彩给红棉道喜。
红棉自认为这些都是自己应得的,甚或是本来就应该属于自己的,所以并不觉得旁人给过自己什么帮助。她披上华丽的新衣,红光夺目,喜不自禁的转着圈,笑说:“说吧,你想要什么提拔?虽然你并没有给过我什么有效的帮助,但我太慈悲了,多少会给你升级。”
琅彩觉得被羞辱了,厌恶的瞅着这个女人,掩抑着胸中怒火,陪笑说:“姐姐,我什么都不要,唯一的希望就是你跟大人,希望你们甜甜蜜蜜,如胶似漆。”
红棉笑的更响了,一种自我陶醉的醉醺醺的笑,听的人震耳欲聋。
叶纤纤一朝沦落,帮凌安夜褪去内衣,露出那结实的脊背,纵有满心的委屈,一滴热泪落在他的肌肤上,他为之一震,侧过身抓住她的手,情意缠绵。
“你们这对奸夫****,趁我不在,又想干见不得人的勾当?”凶暴的声音把叶纤纤震慑住了,缩回手,不安的低下头,仍旧迎来一个冷冰冰的巴掌!
“你找死!”凌安夜赫然站起来,狠狠扼住红棉的手腕,杀气重重。
红棉委屈而狂怒的说:“天底下,也只有我才配得上你,这个女人还留着干什么!”
“如果不是你机关算尽,我永远不可能碰你这种女人!如今你有幸成了王后,不要得意忘形,我一声令下,马上就可以废了你!”凌安夜暴怒的瞪着她,喘息着说。
叶纤纤捂着脸,哭哭啼啼跑走了。
“因为爱你,所以什么委屈都甘愿承受。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不后悔!哪怕在你身边当一个仆人,以后的一分一秒,我的心都在无知无觉中度过,因为你的摧残,它已经完完全全的麻木,感觉不到原有的感觉,有的,只是无尽的怅惘和心碎。”定情洞好像不是为自己而定,就让风沙把那几个字填塞。寒风吹落她眼睫上的水珠,面无表情,或许所有表情都已经被情局的骤转冻结住了。
那些小妖们都希望她早点滚开,因为凌安夜对她的报恩已然到了期限,她就没什么资格再留在这里了。
不!绝不走!他可以违背承诺,但自己绝不会!对,他还是爱自己的,否则就不会为自己争取侍女的差事,正是这个差事,是自己唯一接近他的机会。
那一天,邵羽刚伤好几分,就跛着脚历经穷山恶水来到了仙山上,他站在金银洞前,发现洞的名字变了,“定情洞……定情洞……”他喃喃的重复了好几遍,越想越恨,越想越生气,穷劲抱起地上的一块大石头,拼命砸过去,石门顿时打开,小妖们乱哄哄的,都嚷着酸道士又来了。凌安夜从里面出来,看着他那鄙视的目光,扬着声音说:“你可真是死性不改!”
“对,不带走叶纤纤,我是不会死心的!”
“那你还是趁早死心的好,因为你这辈子都别想把她带走!”
“我不相信,我一定可以,凌安夜,总有一天,我会打败你!”
里面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冷漠而绝情:“你可以打败他,但是不能带走我!”只见叶纤纤走了出来,神色凄婉,目光坚定不移。凌安夜欣慰的注视着她,邵羽却怀疑自己听错了,一种重的抬不起来的力量坠的声音很难抬起来:“纤纤,你在说什么?那不是你说的,我要带你离开这里!”说着,上前去抓她的手,她却躲开来,含泪笑说:“邵羽哥,我们结束了,我爱的是凌安夜,请你认清楚这个事实好吗!”
邵羽摇摇头苦笑:“一定是他给你下了什么迷药,迷惑了你的心,否则你不会这样对我的!”
“别自欺欺人了,”凌安夜说,“我跟纤纤真心相爱,而且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邵羽如听晴天霹雳,后退着甩甩头,叶纤纤说:“邵羽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做不成夫妻,也可以做朋友啊!”
邵羽不可能接受得了,认定她被迷惑住了,因而对凌安夜恶恨增加,使出新学会的法术,攻击凌安夜!
凌安夜有意不还手,任由着邵羽打,叶纤纤很奇怪他怎么可以坐以待毙,正喊邵羽住手,却从凌安夜的肩上突然飞来一个红色的火球,直击邵羽胸前!
“啊!”邵羽抵挡不住,踉跄着几乎滚掉了悬崖。
凌安夜回头看去,却是红棉,红棉气冲冲的走过来,狠踢了叶纤纤一脚,厉声斥道:“你和着你男人来对付大人,大人本就负伤,你却傻傻的看着不知道喊人,是不是存心想大人死啊!”遂转过身去抚慰凌安夜。
叶纤纤小腹受到重创,疼的钻心,伏在地上呻吟着。
凌安夜推开红棉,冲过来倚着叶纤纤,心疼而担心的说:“你怎么样!伤到哪里了,疼不疼?”
叶纤纤口内涌出鲜血,不顾回答他,向邵羽的方向伸着手,沉吟道:“救救他……救救他……”凌安夜抬起头看了看邵羽,心顿时凉了,抱起她回了定情洞,石门打开又合上,邵羽悲痛欲绝,胸前着了火一样,难以忍耐。
叶纤纤腹部剧痛,下身的衣服被染得殷红,躺在床上难受的挣扎着。
凌安夜警告红棉:“她要是有个万一,我要你好看!”红棉哆嗦了一下,听着里面传来阵阵痛苦的沉吟,咬牙想:“真就这么死了,倒也省心。”
凌安夜守在床前,摸着她孱弱的脉,许久,心头一颤,眉心紧蹙,嘴唇微张,微微吃惊的样子,深深地看着叶纤纤,每一声沉吟都刺入他的心脏。他张皇的、颤抖的抬起头去触摸她的额,把她脸颊上的一缕发丝撩到耳后去,叶纤纤抽搐着闪电一般握住他的手,脸上的汗珠大颗大颗的往外冒,嘴唇蠕动着,颤抖着说:“好痛,安夜,救救我……”
凌安夜用奇怪的痛苦的目光注视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眼睛里满是血丝,终于喃喃的说:“孩子,我们的孩子!”
叶纤纤在剧痛中惊厥过来,睁着眼问:“孩子?孩子在哪儿?”恍惚看到下身已被大量的血染红了,浓浓的腥味儿和胀痛的腹部,让她有所感觉,立即一股揪心的麻木充塞了声音,喃喃的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眼角早已划下泪来,凌安夜很仓惶沉闷的捂着心口,仿佛受到了无与伦比的撞击,缩回手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