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什么高额赏赐，带众抗命自然重罚。
原以为吕大人被万人称赞，自然深明大义，但是现在想来着实是……
“哎……”领兵将领一声叹气，但是他并不后悔。只是苦了那批一直忠心耿耿跟着自己的兄弟了！
这将领面露恳求之色，放弃了为将者那一丝尊严，双膝跪地。“大人，在下率众抗命，愿一人做事一人当。还望大人饶过我那部下儿郎，他们年轻，听从我的命令罢了！”
“无论何因，终究是违反命令，理当军法处置！”吕不韦拒绝了这个将领的请求。
“报，大人！西宫附近发现弱幼儿童，妇孺若干！疑是周朝子嗣！”下面有士兵发现后急忙上前禀告邀功。
吕不韦正愁这人数祭天尚且不足，这一批人发现的无疑就是雪中送碳，饿中予食。
“沾草不除根，后患无穷尽！带上来，斩了！”
士兵领命下去将那一批发现的老弱妇孺带上来。
吕不韦回身看着之前正问罪的将领，嘴角斜侧，坏笑露出。“给你一次机会，好好珍惜。”
讲领咬牙呲目，最后还是提起腰中刀剑:“是，大人！”他开始向下走动。
第一步，他想起了幼时的先生，“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但是此时此刻，若不屈死的便是自己的弟兄。自己不怕，但是他们呢！一步踏出，踏碎了，幼时的理念。
再一步，那前面是少年时的夫长。依稀记得他说的:“当兵的，就是保家卫国。欺善怕恶之事不能做！”
“这是为国征战疆土！”他找出了借口。一步踏出，眼前的夫长化为碎片消散。
继续往前，那是为自己带上了将领头徽的老上级:“为军者不能成为权臣毒匕！”
眼前那批皆是敌军后裔，若不杀伐恐成祸患。
人要想做一件事有千百理由，不想做更有万千借口。
老上级华为光影消失。
将领一步步向下迈动，仿若灌铅，沉重难以抬动。
但是这些人不得不杀，毕竟与自己无亲无故。比起他们来说，跟着自己南征北战的兄弟更为重要。
但是路毕竟不是无穷无尽的，终有到头的时刻。他已经不知不觉的走到了那一批妇孺的面前。
他提起了手中的刀剑，高举过头顶:“众将士听令，给我……”
他沉默了，他犹豫了，他下不去口。他不敢直视这一批人，因为他们手无寸铁，因为他们是妇孺老幼。
杀兵将他能杀得心安理得，因为各为其主，死生各安天命。但是……眼前这些人怎么……能心安理得的面对。他们毫无反抗能力。
他低下了头，他不敢直视眼前。但是，人往往不敢面对的就越容易出现在眼前。
那是一个小姑娘，乌发白瞳，不过豆蔻年华，尚且懵懂无知。不知世道险恶，不知自己要面对什么，仍旧乐观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叔叔，你好！叔叔，你怎么了！”小姑娘不顾身边大人颤抖的劝阻，仍旧天真无邪。
将领唯恐自己狠不下心:“你闭嘴！”大声恐吓道。
小姑娘被将领渗人的语气所吓到，眼眸之中渗出泪水。
“渐离，快过来！”后面的一个妇人小声的招呼小女孩往后撤。
但是小姑娘早就被将领的呵斥吓坏，一动不动，只是眼角的晶莹忍不住涕淌。
将领再次高举手中刀剑，他闭上了眼睛，妇人也闭上了眼睛，吕不韦露出满意的笑容，银凌皱眉。
……
将领将眼睛闭上了，但是脑海中忍不住回想，可爱的少女，无邪的眼神，近在眼前。他的手在颤抖。
剑落了……
承载着惯性和动力。
“叮……”清脆可闻，这不是砍到肉体的声音。吕不韦皱眉，银凌若有所思的点头，小姑娘惊吓的跑回来母亲怀中，妇人惊喜若狂的表情。
将领如释重负，重重吐出一口气，捡起掉在地上的剑。回身面向吕不韦，抱拳一拜。
“大人，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还请大人饶恕部下士兵，其等皆是大秦儿郎！”
回身走进妇孺人群，摸了摸刚刚小女孩的白发，小女孩畏惧的的往后缩了缩。
将领笑道:“你很可爱！”只是这语气说不出的沧桑和感伤。
小姑娘眨着眼，似乎还不是特别明白眼前的一切发生着什么。
走出人群，“我一生为大秦鞠躬尽瘁，还望大人成全！”
手中刀剑再次高举，划过脖颈，鲜血溅射。
但是在原本就血色遍布，腥味浓重的广场之上微不足道。
吕不韦大怒，这一幕的出现就表示自己在军部的权利再次受到质疑。
对着将领的士兵大声怒呵:“你们呢？是生还是死？”
然而这个世界上，最没有骨头和最有骨头的人显然都是军人。
吕不韦眼前这一批无疑是最硬的骨头。
“愿随将军，为兵将，你不配！”一名副将站出。
“愿随将军，为兵将，你不配！”众士兵齐呵。声音震天动地。将黎明响彻！
千军刎颈，血剑指天，似乎恨天道不公，似乎怨佞臣误途。
银凌闭眼，看吕不韦杀了一夜的人，也没有这些士兵不满人生的呼喊来的洞彻心魄！
吕不韦似乎变得更为气急败坏，“乱臣贼子，乱臣贼子！”指着那些自刎的将士。“你们以为你们不杀她们就能活下来？弓箭手，给我放箭射死她们！”
然而无人响应，千名将士的自刎，似乎开始让在场的众多士兵自问本心！
为兵将，目的保家卫国，然而换来的却是上层的逼迫致死。
未曾战死沙场，而是上层逼迫。吕不韦开始逐渐失心了！
但是吕不韦会在乎吗？他的大业即将要成，谁也拦不住，今日谁阻挠谁就是敌人。
他抢过旁边亲兵手中的弓箭，对准下面的众多妇孺，射去！
“为了这天我等了多久？”
“眼看要功成你们让我放弃？”
“他们只是敌国贱民！”
“他们会报复，会杀了你们的儿子家人！”
吕不韦每说一句话，手中便有一只利箭射出，随之带着的还有哀嚎。
早就出现的太阳开始被血云遮蔽，地上的血河变得越发明亮沸腾。
天地之间，杀气肆意横行。
人间炼狱，似在形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