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风逃跑无望,他竟抓住一旁的路人相逼。
“别过来,再过来我杀了他!”劫犯的声音很颤,他的手也很颤,云歌当直就停下来。
“我不过是被逼急了,你们追着我做什么呢!现在都给我转身!”
人质在手,云歌当然不会真转,“你放开他!”
“你……你们再不听话,我我杀了他!”他的声音越来越颤,几乎带了哭腔。
随风看出弱点,眼神一凌,“放了他,我放你们走!”
劫犯被随风一吓,手已经有些松动。
随风往前走了两步,正欲出手,那劫犯却反应过来,手上施力……
云歌张大嘴站在一旁,看着随风眼都不眨一下地拔剑刺入那劫犯心头,只觉口干舌燥的说不出句整话来。
两人后来被带进衙门,还是丞相府出面才将其摆平。
此事传入北帝口中,正好给了他借口,随风与凤凰公主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赐婚。
在整个北朝看来,这都是庄佳缘。
偏偏没有人会看到那一日随风出手时的脸,那么的冷,几乎冷进了他心里。
那个劫犯不过抢了个包,他竟杀了他,还理所当然。
这样的男子,到底有哪里好。
婚期定在来年入秋云歌十八岁生辰那日。
待嫁女子,必然不好再日日与随风相见。
没了他,她又成了一个人。
云歌想,日子真的很无聊。
无聊至极,每每溜出宫外。
北帝很忙,别人也不敢管她,这样一来,云歌便更加地嚣张起来,有些甚至就宿在了外面。
后来嬷嬷见实在瞒不住,建议她找个理由去宫外住些时日,云歌觉得有理,借口一个人寂寞,要搬去表妹家。
北帝一听宝贝女儿幽怨地说寂寞,立即就同意了。
于是云歌收拾收拾就搬进了小表妹家。
云歌的小表妹,唤做轻水。
轻水十三,比云歌四岁。
“表姐,你真好,能嫁给风将军!”轻水是个美男控,而随风,恰巧是她的审美观倾向。
云歌笑笑,“你将来的夫婿会比他更好!”
是否真要嫁给随风,云歌心里,却并没有一个定论。
嬷嬷说,随风会给她幸福。
可幸福,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书上说,生不二色。
可她的父王后宫佳丽三千。
她的父王亦是美男子,执掌江山,指点千军万马,握万千人的性命在手,可他的后宫,那些女人照样勾心斗角,照样……
云歌甩甩头,“别说这些了,最近可有什么好玩的事,说来听听,我闷得慌!”
好玩的事?
轻水咀嚼一番,眼光猛地放亮,“有!”
那一句有字,附带着一长串口水。
这是有美男的前兆啊。
“三日后城外有场比武大会!据说……定安王会出现哦!”
定安王?
“你说那个传说中嗜血成性,无心无情的莫王爷!”
定安王莫离,传说中无心无情却生得天神之相的男子,虽有王爷之称,却并非王族。
轻水似乎有些不满,“表姐怎么也信那样没脑子的传言,我告诉你,莫王爷是好人!他……他长得很美!”
轻水想想,孩子气地补了一句,“比风将军还好看!”
扑……
云歌笑了,“我们轻水竟然春心萌动了么?想嫁人了,那让姑父去莫王府给你求亲?如何!”
哪里知道,轻水竟有些急了,“表姐你怎么这样?莫王爷是神一样的人呢,我哪里配的上!要嫁……”
轻水孩子气地围着云歌转了一圈,忽而点头,“可惜你已与风将军订婚,不然……表姐你才是唯一配得上莫王爷的人!”
云歌知道轻水只是在说孩子气的话,仍是跳了跳,“傻丫头,这话以后可莫再说了。”
三日后,轻水换上便装,与云歌溜出府,两人没有骑马,一路步行,勉不得晚了些。
城外那场比武大会,已到尾声。
据说,这比武大会是想要选拔两名武将。
本来也不算什么大事,坏就坏在不知是谁放出风说莫王爷将要至场。北朝帝都附近的姑娘们,悉数出动,而大半为了比武大会的男子都将目的改成了……
看美人。
云歌拼命地抽动嘴角,“那么,轻水你到是说说,我们的目的……难道,就为了看这些人的脑瓜子?”
轻水轻蔑地看了云歌一眼,没有说话。
比武大会上场的人皆不附合要求,主办官员吓得全身是汗,想了许久,转至幕后。
不多时那官员再回前台,人却精神许多,他清清嗓子看向台下,“这是很正经很正经的比赛,选中的将领将来是要上战场的,你们别给我当游戏!现在……就请莫王爷出来说几句!”
来了来了!轻水扯扯云歌衣袖,变戏法一样变出两只望远镜递给她。
见此,云歌沉默了。
四下里,再听不到半点声音。云歌手中的望远镜险些拿不稳,她愣愣地看着那个自幕后缓缓走出的男子,惊得忘了呼吸。
那是怎样一个绝美的男子呢。
惊心动魄,倾国倾城,似乎都不够。
该是……
应了轻水那句话呢,该是神吧。
那样一个男子,怎么可能是人。
云歌愣愣地看着,似乎听见了心微微跳动的声音,一下一下,固执地,要跳出来的声音。
“表姐!”
“表姐!”
“表姐!表……姐!”
“啊!”云歌这才回过神来,却发现四面八方的视线皆朝自己射来,她皱了皱眉,听见轻水极是气愤地在她耳边嚷,太过份了,把大家都当成废物!表姐,你不是功夫好么,上去比划比划!哼,美男就能这么自大么!
云歌不明所以,那先前讲话的官员已经吼开了,“我们不要女孩子!你吼什么!”
不知那官员若是知道他吼的正是当今皇帝最宝贝的女儿,会不会再也睡不着。
云歌冷冷地记住那官员的脸,随继一个漂亮的闪身,跃上比武台。
轻水或许是孩子,她却也是真想试试。
这个如神一样的男子,这个高傲得让人看一下都卑微至尘埃里的的男子,除了那张脸,到底还有什么傲的。
“我们不要女孩子!”莫离的声音很淡,没有太多的情绪,视线在云歌脸上停留片刻便移开了。
云歌有些赌气,“怎么?世人都说莫王爷如神一样,却连个女子都怕不成!”
这样笨拙的激将法,谁能看不出呢。
可有些时候,越是简单的事,越是容易得多。
她知道他不想生事,也不想把她放在对等的位置。除非……
说时迟那时快,云歌快若闪电地拔了一旁士兵的刀便朝莫离砍去。
台上的围观群齐齐发出尖叫,这女子也太胆肥了,若是莫王爷记较起来,怕是要没命的。
云歌却只是看着莫离,她不信他能一直不动。
那个风姿卓绝的男子,静静地看着她的刀近身,紧抿的唇线终于勾勒出极好的弧度。
他出手了。
云歌心喜,当真静下心来与他比试。
这个男人的剑……
若非她云歌亦是被高手训练出来,怕是要被刺上数个眼儿了。
以剑观人,亦知人心。这个人的招式几乎滴水不露,其心之缜密,可见一般。
云歌一咬牙,开始尽全力将他当做敌人。
他不伤她,却也不能轻敌。这个看似普通的女孩子,竟有如此功力!
莫离感叹之余,多了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小心!”
不知是谁惊呼一句。
两人功夫相当,都在全力应敌。
那暗器来得如此突然又迅急,躲是躲不开了。
半空纠缠的两团黑影齐齐下落。人们一眯眼,竟见那个其貌不扬的女子青丝飞扬,捂着胸半跪在比武台上。
算不上倾城,却无端地让人觉得不可方物。那一种临阵不乱的气质,让人折服。
莫离的目光扫视了一圈下面的人,没有再说话,只是看了一眼已吓出一身冷法的官员,抱着云歌入了幕后。
后面发生了什么云歌不知道,反正轻水没事。
居然在两人过招时扔暗器,那丫头真是欠教训。
“你怎么样?”
莫离将她话在床上,口气软了很多。
云歌心头大笑,面上却满是不在乎,“不碍!”
莫离没有接话,伸出手冷不防在她受伤的部位轻轻按压了一下。
“呜!”云歌痛出泪来,脸一下子羞得绯红。
莫离不再说话,转身取了些东西便开始为她清理伤口。
暗器只是一枚小石子,可能是轻水打得太用力,才会这么痛。云歌自然安慰一番,听得莫离沉声,“伤口有毒!”
毒!
轻水只是个小姑娘,平时英雄救美的故事看多了,估计犯傻了,怎么会下毒呢。
莫离看了眼云歌,忽然埋下头,用嘴堵住了她的伤口。
“王……王爷!”
冷静点冷静点,流云歌你好歹是个公主,他不过是在帮你吸毒血,你紧张什么。
可惜他的唇瓣真的好烫,云歌觉得有一股火苗在身体里越燃越旺。脑子里一下子空白一片,什么都听不到了。
“姑……姑娘……”
莫离伸手将她从云端拉回,“你的伤口处理好了!如今外头正混乱,我明日派人送你回去,如何!”
“好!”要不我不回去好不好!
云歌很想这么说。
那一夜,云歌都沉浸在初见他里的惊艳与他奋不顾身为自己吸毒血的以惊憾里,一颗心扑通扑通的,一直在嗓子眼上扑腾,眼看着就要飞出来。
第二日,没有找出那位放暗器的人,云歌被莫离派马车送回了轻水家。
“表姐表姐……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云歌唬着脸,打算好好训训这个被宠坏的小表妹。
英雄救美!
亏她想得出来。
“莫王爷有没有舍身相救!莫王爷有没有对你一见钟情!你呢,有没有觉得莫王爷很好!有没有对他一见钟情!”
“轻水!”云歌大声喝止,“我已是随风的未婚妻!”
“可你不喜欢风将军么!”轻水嘟着嘴坐到她身侧,“莫王爷真是好人!表姐,我总觉得你们很般配!”
好人!
云歌脑中浮起莫离为她吸毒那一幕,脸腾地红了,不想被轻水看个正着,于是不怀好意地起哄,“表姐心动了哦!”
心动!
云歌又羞又恼,很快便与轻水打闹做一团。
在轻水家的日子很舒服。舒服得让她几乎忘了,她还是个公主。
那一日的比武大会,两人意料之外的旗鼓相当,两人,终成彼此一生的劫难。
在北国,每年七月七都会有一件惊心动魄的大事。
远离朝野的,江湖的事。
正邪两派总是会在这一日开战。
很不幸的,云歌的小师傅,就是魔道少主。
七月七,本是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
云歌暗叹,小心翼翼地戒备着对面那些手持弓箭的所谓正道人士。
撕杀一触即发。
对方人多。
魔教里的人都报了必死之心。
其实他们虽然挂着魔教的门,却个个有情有意。
是一等一的好人。
“罗来!投降吧!你这样只会让你的门众无辜丧命!”对面领头的白衣人喝道。
又是他。
这人也能做领袖!
云歌冷笑。
一身白衣的酒囊饭袋,还她小师傅的脚指都及不上的人。
哼。
罗来果然冷笑,“要我投降,做梦!姓苏的,上次还没被我打够是不是!怎么,你的牙已经好全了!”
魔教里有藏宝图。
这些人数次发难的原因,不过是为这个。
云歌越感悲凉,魔教能够走到今天,几乎都是她小师傅呕心沥血所铸,这些人却归于一张虚无缥缈的图纸,甚至不惜要毁去魔宫。
姓张的是个懦夫,偏偏跟随的却是些猛夫。
个个比魔教里的人还嗜杀成性。
“放肆!”
那白衣人冷喝一声,果然抬手下令,眼看……万箭齐发。
云歌有些犹豫,要不要亮出她的身份。
江湖与朝庭必竟不一样,若知道她便是凤凰公主,这些人会不会更怒?
罗来似乎猜出她的心思,回头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
分明是要安慰人,云歌却看着心惊肉跳,那……那是小师傅无计可施里释放的逃跑信号啊。
难道……
嗖嗖嗖……
这些卑鄙的混蛋!
云歌一面挥开满天箭雨,一面寻找突破中。
突然,不知是谁喊了一句,箭上有毒。
毒。
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竟然用毒。
云歌心头凉透。
昨日轻水便说她今日不该出门,想不到竟说中了。
与生命相搏时,云歌突然被一个人靠近,然后拉里怀里。
有那么片刻,她所有的神经都停止了运转,直到那个淡淡的声音自耳侧传来,“快注意身后。”
云歌笑了。与他背肩相抵于满天毒箭中。
世上总有那么一个人,来得措手不及。
他也许迟到了,却总是能以最恰当的方式,进入心底,然后稳稳住下。
云歌想起轻水问她的问题,笑容更胜。
一见钟情是什么,她不懂。
她只知道,在那漫天的毒箭里,她听到的,却是心动的声音。
后来是怎么逃脱的,云歌没什么印象,唯一的记忆是,她中箭了。
他呢……
他呢……
罗来看云歌惊慌失措的模样,轻笑,“小丫头找什么呢?”
“他呢!”
“哪个他!”罗来明知她说的是谁却故意卖关子。
“就是……师傅,你若再不说,我就告诉父王你偷……”
“偷什么?”莫离坐门帘后钻进来,“你们在说什么!”
云歌先喜地瞧着莫离,动动唇,没发出什么声音来。
罗来见此,很自动地消失了。
莫离坐到她身边,温柔地看着她,“怎么,脸上有东西!”
“没有……”云歌仍然看着他,看着他晶亮的双眸里自己小小的影子,“王爷怎么会来?”
“我以为你师傅会告诉你!”
云歌经莫离一说,终于知道,那个被她小师傅挂在嘴边的好友,竟是他。
“云歌?”
“嗯!”
莫离笑了笑,“来,喝药了!”
小人!
小人!
先用美人计,等她泥足沉陷终于露出阴谋来。
小师傅的好友,能不知道她怕喝药。
可再见他的欢喜让她脑子有些模糊,竟然傻呆呆地端起药碗就灌。
云歌苦得直瞪眼,莫离去看着她笑得风情万种。
不公平。
绝对不公平。
云歌眼珠一转,猛地堵上莫离那诱人的双唇。
好吧,她确实想一亲芳泽。可惜口里含药,感觉不大。
仅剩的药汁顺利地渡进莫离口里,满意地看着那个如神一样的男子似怒非怒地惊讶,她忽然心情大好,“你也病了!”
莫离不说话了。
罗来的魔宫其实是个好地方,风景美得如同仙境。
云歌心头一转,往宫中去信一封,爹爹,女儿最后很想娘,寂寞之余,又孤单了些,不如,让我在小师傅处多留些时日。
寂寞又孤单。
北帝一思量,婚期尚早,于是准了。
就这样,云歌从轻水家搬进了魔宫。
“王爷,听说你会下厨?”
莫离看了眼罗来,“恩。”
“我能有这个容幸么?”云歌伸出舌尖勾唇。
莫离心思一转,再点头。
可惜,云歌却失望了。
这世上果真是公平的,他有如此绝色之姿,便有如此让人难过之手艺。
“如何……”莫离的声音很轻,甚至带着一丝急切。
云歌有些尴尬,谁让她自己没事找罪受了,于是点头,“很好吃!”
整盘比黄连还苦上半分的榚点,让她吃得连渣都不留,为了表示出自己异于寻常的喜爱,云歌甚至端起盘子毫无形象地舔了个干净。
看得莫离目瞪口呆。
“乖徒儿,睡了么?”罗来笑眯眯地看着云歌。
“没有!”分明已经坐下了,还来问她睡没睡。可恶的小师傅。
“那,师傅与你聊聊,如何?”
罗来不仅是她小师傅,也是魔宫少主,一人撑着魔宫所有的产业,是真正的大忙人。见他要与自己说话,云歌端正了态度,“什么事儿!”
“小离人怎么样?”
轰……
这也太直接了。
云歌的脸一下子红得能滴血。
“小丫头,师傅没别的意思,只是见你……”
“不可以么?”云歌忽然抬头,有些可怜地看着罗来,“师傅,我不可以喜欢莫王爷,是不是!”
她是公主,有婚约,明年便要嫁人了。
可是,喜欢就是喜欢了,能怎么样。
那一时在初见,云歌就知道自己喜欢他了。七月七那一日,那样多的毒箭,他与她却在一起。那时生死一线,云歌却没有半分害怕……
这些,她没办法骗自己。
“傻丫头!”罗来叹了口气,“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喜欢便是喜欢!只是云歌你须得知道,你是云歌,却也是个公主!你与小离都是我最在乎的人,我不想看到你们受伤。”
“小师傅……”云歌心里暖暖的,很是感动。
“小丫头,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你都是我的徒儿,若是真喜欢他,就勇敢些!”罗来忽然笑起来,拍拍她头顶,“我看好你!”
莫离的性子,虽不似外人传的那般无心无情,却是个太过淡漠的人。
他对太多的人,总是一种表情,着实是……
罗来一番简短的话,却让云歌思索了很久。
就这么嫁给随风么,那个冷酷的,杀人不眨眼的,总是看不透的男子么?
不,她不甘心。
幸福的模样……
云歌握拳放在胸口,暗暗为自己打气,追求幸福,是人而来的权利。
莫离留在魔宫不知所为为何,然那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传说中的定安王,她抬头便能看见。
云歌没有喜欢过一个人,不知道要怎么办。
于是找到魔宫里的老大姐。
“怎么办?直接扑倒呗!把你给他就好了啊!”
扑倒!云歌羞红了脸,“会不会太快了!他还没说过喜欢我呢!”
“快什么?当初我嫁给那口子,可是拿麻袋把他装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