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少年虞惊见面具少年奇高的武功造诣,想着拜他为师,奈何一腔热情被一句话瞬间浇熄。
“资质平凡,根骨极差,你不是练武的材料。”面具少年用沙哑的嗓音不带任何起伏地对诚意拜师的虞说到。
即便面具少年脸上带着青铜面具,看不出他有任何的表情变化,但青衣少年虞听得出他说的是真心话,从他说那句话的语气中听不出安慰,听不出鄙夷,听不出故意刁难,平实简单地就像是在谈论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一般,但这恰恰映证了面具少年是在说实话,大实话。正因为这实话说得太直白,难免有些伤人,因此满怀热情的虞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青衣少年虞满脸落寞地站在原地,缄默不言,应是听了面具少年的话之后受了不小的打击,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面具少年毫无所觉,他似乎也那个闲情逸致去安慰心情低落的虞,兀自朝着半空中打了个响亮的呼哨,不久众少年便听到远处传来的“踢踢踏踏”的马蹄声,极其轻巧迅捷,想来面具少年方才的那声呼哨便是在呼唤他的坐骑。
朝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看去,众少年便看见了一匹通体黑色的马朝着他们所在的地方疾驰而来,之间那马皮毛油亮,通体皆是玄色,找不出一丝瑕疵,马蹄翻飞,整齐有致的鬃毛迎风飞舞,远远看去,便知那是一匹不可多得的良驹,等到那马驹离得近了,众少年都是识货之人,见其四肢强健有力,浑身骨肉匀称,目光炯炯有神,已然断定这马不是凡品。
身怀绝世武艺,坐骑又是此等世所罕见的骐骥之属,即便再是蠢笨之人,亦知晓这面具少年定然不是普通人,身份地位绝对不俗,胆敢只身赴会,行事风格洒脱不羁,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奸猾狡诈之徒,众少年的忌惮之态明显有所收敛。
而自来熟的虞乐得了青宇石,心情说不出地畅快,自然消减了令他得偿所愿的面具少年的警惕,追上众人后黏在面具少年身边,开始问长问短,他最感兴趣的便是面具少年为何要毁了越山山门,于是问道:“高人为何要破坏那山门?”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越山都已名存实亡了,还留着这充当门面的山门做什么?我看着碍眼,索性一并毁了干净。”面具少年这一回倒是答得坦然,听他话里的意思,似是对这越山深恶痛绝,倒也任性得可以,一个不顺眼便把山门毁了。
虞乐心想这里面肯定有事,他虽然对面具高人与越山的恩怨纠葛很感兴趣,但毕竟萍水相逢,贸然地追问人家的私事,换做别的任何人都怕是不会轻易说出这般隐秘之事,再者说了,三言两语便想寻根究底,难免会惹人不快,这虞乐虽然心直口快了些,倒也是个识相的,便没有对面具少年与越山是否有什么了不得的过节之事继续深究下去,而是聪明地换了个不那么难以回答的问题,他试探着问了面具人一句:“请问高人,可不可以告诉我,您这是要带我们去哪啊?”
“就在这越山脚下,脚程快些,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面具少年说着,一夹马腹,便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
身后的众少年见面具人二话不说便加快了速度,也只得策马疾行,紧随其后,看来这脚程快些,不只是说说而已。
马蹄翻飞,响鼻声不绝于耳,过了没多久,当真如面具少年所言,众人便到了此行的目的地,一处白墙青瓦之所在。
这处白墙青瓦的屋舍很是奇怪,坐落于越山脚下,高门大户,气势不凡,却没有任何足可以彰显身份的象征,就连一块标志着身份地位的匾额都没有,四周也没有其他别的房子,显得这座屋子很是突兀,处处透着神秘。
面具少年率先下马,身后众人见此亦纷纷自马上翻身而下,可还未等各位少年仔细打量这处雅致的房舍,洞开的大门内便出来一人,咋咋呼呼地开口便冲着这群还不知道怎么一回事的少年们骂道:“你们这些小兔崽子,懂不懂什么叫尊老爱幼,就这么把这些个畜生搁在门前,到时候拉屎撒尿的还不得我来清理,你们想累死我老太婆啊。要不我怎么说你们这些公子哥不懂人间疾苦呢,是不是想把马撂这儿就一走了之,也不管它们会不会吃喝拉撒,是不是?”
只见从房子里出来,张口便骂人的是一位年逾四十,体态丰腴的妇人,那股子泼辣劲儿,倒是让还未见过大世面,尚不明白什么叫“女人猛于虎”的少年们很是吃不消,这不,一个个被那妇人说得臊红了脸,跟猴屁股似的,哑口无言。
“离婶,别这么凶嘛,你瞧把他们给吓得,都不敢吭声了。我常听小妹说啊,容易生气的女人老得快,你这么漂亮,脸上多了皱纹可就不好看了。为这么点小事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离婶,你说是吧?”面具少年一个健步抢上前去,挎着那位叫离婶的妇人的胳膊,偎在她身侧,拿头不停地蹭着她的肩膀,朝着暴怒之中的离婶撒娇,借此平息她的怒气。
众少年想不到冷傲惯了的高人竟还有这么娇憨的一面,都瞪大着眼睛看着这一幕,半天没能回过神来。
“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这些碍事的畜生牵到那边的草地上去,我可警告你们,管好你们的马,若是它们敢溜到我的菜地里糟践了我辛辛苦苦种的那些菜,老娘手里的刀可是不认人的,今日晚饭就加餐,大伙一起吃马肉。”离婶扬手朝着不远处的平地一指,意思是让众少年把他们的马带到那边去,之后说出的话中警告的意味相当明显。
赭甲玄衣的少年们一个字都不敢反驳,一声也不敢吭,只顾低着头受教,等离婶说完后便乖乖地排着队伍,牵着手中的缰绳,把各自的马拉到方才离婶指定的位置,而后又排好整齐的队形,垂头丧气地回到大门前,众少年自己都不知为什么面对手无寸铁的妇人离婶时,竟然会如此听话,甚至有两股战战之感,平时面对再是凶恶的敌人都不曾生出这种发自内心的畏惧之感,他们交头接耳,小声嘀咕着各自的异常反应,可说了半天都没得出个使人信服的答案来。
而众少年们讨论的对象早已被面具少年手挽着手进门里去了,显然对他们说了些什么,怎么评判她一点兴趣都没有。
青衣少年虞一直很安静地待在一众少年中间,默默地不说话,做完离婶吩咐完的事后,也没有同众少年一块议论这个夫人,只是紧跟着面具少年入了这白墙青瓦的府邸之中,众少年见小主公已然进门去了,也便不再废话,一个接着一个,鱼贯而入,当然队形不能乱,仍是整整齐齐地按照之前的队伍进去的,不曾有一点点的错乱,像木偶人一般。
屋内横亘着浩大的水塘,水塘之内怪石嶙峋,水草丰茂,锦鲤繁多,水塘之上回廊曲折,雕梁画栋,四周精致错落有致,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之上,虚景与实景相结合,倒是别有一番趣味。更令人深感惊奇的是这水塘之上居然吊着一个巨大的秋千,那秋千之上此刻正坐着一位妙龄少女,就在这水塘之上荡起了秋千,一去一回,一回一去,玩得正兴起,娇嫩莹白的脸上挂着明媚的笑意,足见她的心情很是愉悦,在水上荡秋千是少年们从未见过的奇景,着实引人注目。
但令这些也算经历过一些风浪的少年们瞠目结舌的事还在后头,只见他们一直以为是喜怒不形于色当中的佼佼者的唐统领,居然扑通一声跪在水塘边,对着正在荡着秋千的少女连连叩头,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哭得泣不成声,涕泗横流。
少女将秋千的幅度荡得大了些,直接便可以够得着水塘边,只见她脚尖点地,轻飘飘地从秋千上下来,弯下腰想将跪在地上仍是磕头不止的唐统领扶起来,可能因为是个小女孩,气力不够,被扶的唐统领还是纹丝不动地跪在地上,虽然不再朝着女孩扣头了,但没有半分想要起来的意思,少女无计可施,用无奈的语气说了一句:“唐叔,我还等着吃午饭呢。你若是再这样跪着,那我就只能陪着你了,可是我真的有些饿了。要不这样吧,等吃完了,你再来跪好不好?”
少女一开口,在场的众位少年才惊觉她的声音全然不似她令人赏心悦目的样貌一般悦耳动听,甚至不似一个正常的妙龄女子应有的清脆的嗓音,倒像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妪,经历了岁月风霜的侵蚀才会有的那种嘶哑地令听者难受的声音,这个令人乍见之下惊为天人的少女,相貌和声音实在太过不相匹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