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浩带着人抢占老农的田地,仗着人多势众,将势单力薄的老农打倒在地,并命令手下爪牙围住老农,好一顿教训,迟迟不肯罢手。幸亏老农孝顺的女婿及时赶到,凭着一腔急切之情,不要命似的挥舞着手中的一把锄头,令在场之人颇为忌惮,在伤了几人之后,围住老农的人四散开来,暂时解了老农的困境,将他从薛浩手下之人的魔爪之中解救了出来。
老农的女婿一心记挂着老丈人的安危,见那群欺侮老农之人已然退开了去,不再上前,赶忙查看被打翻在地的老丈人的伤势,一时大意,将手中的锄头随手搁在了一旁,便是这漫不经心的举动,给了身后那一群虎视眈眈的小人以可乘之机,所谓关心则乱,而老农的女婿眼见老丈人受苦遭难,又见他躺在地上久久不能动弹,赶至老农身边后,一门心思全在老农身上,哪里还能有什么防范意识,便是这单纯朴实的想法,酿下苦果,造就无可转圜的悲剧。
那薛浩的手下本就是嚣张惯了的,平日里仗着薛家的权势,横行霸道,肆无忌惮,利用替薛家本事的契机,专门做些偷鸡摸狗,恃强凌弱的龌龊之事。俗话说背靠大树好乘凉,这些手下自恃是薛家的奴才,便觉得高人一等,坏事做尽。这打狗还要看主人,薛家上有当今国主亲母太后薛氏撑腰,薛国舅腰缠万贯,富可敌国,有了权与钱的双重保障,这薛家在越国的势力说是如日中天也丝毫不过分。因此,薛浩的爪牙行事虽为人所不齿,但帝都之内但凡有些权势的,都不屑与之计较,而没有权势的自然也不敢强出头,拿鸡蛋碰石头。
久而久之,薛家的下人,尤其是薛浩的手下便养成了一副地痞无赖的性子,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撒泼耍浑,欺凌弱小,无所不用其极,被惯得久了,便有些飘飘然起来,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做事不讲道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只要能完成主子下达的命令,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嚣张跋扈到了极点,若是有人挡了他们的路,让他们无法顺利做成想要做的事,那在他们看来就是极大的罪过,不能轻易饶恕,而老农的女婿不仅阻挠了他们,把将他们打伤了,让他们在自家主子跟前落了面子,这就是天大的罪过了,那几个爪牙不论是脸上还是心里,恨不得将老农的女婿剥皮抽筋,狠狠地教训他一番,以泄他们的心头之恨。
而那老农的女婿心思也是单纯得紧,想着将那些恶人从老丈人身边赶走就算完事了,毕竟农人之间拌嘴吵架再平常不过,也就是须臾之间的事,事情过去了,也就算了,简单的很,他却没想过薛浩的那些爪牙哪里是肯善罢甘休之人,他们在他手下吃了亏,不但丢了面子,还受了些轻伤,哪里还能让那女婿安全无虞地离开这是非之地,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薛浩的爪牙歹心已起,奈何老农的女婿一心一意着紧的是自家老丈人,压根儿没把身后那一群居心叵测之人当做威胁,未做任何防范,甚至半点警惕之心都没有,疏忽大意得很。
话说这头,越无霜正讲到薛浩的爪牙之一,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抄起老农女婿随手置于身边的锄头,照着老农女婿的脑袋,便狠狠地挥下一锄头去,而后……
“然后怎么样?那刁奴没能得逞是不是?那女婿躲过去了是不是?啊?”没等越无霜说出后续之事,白望渊便出言打断了她的话,甚至伸出手紧紧地抓住无霜的手腕,黑黢黢的眼珠中透出些许的慌乱,灼灼的目光定定地凝视着越无霜,流露出的是与他话中一般无二的侥幸心理,他期盼老农的女婿能如他所说的那样躲过一劫,真心且迫切地期盼着。
只是这期盼注定落空,事情已然发生,成了不可逆转的定局,再殷切的期盼也扭转不了。
“当头一击,血流不止,命丧当场,一命呜呼。”越无霜一字一句,清晰明了地说出了事情的结果,毫不留情地打碎了白望渊内心的期盼,让他仅存的那一点侥幸消失得一干二净。
听了越家丫头的话,得知心中最不想出现的事情已然发生,仅有的希望被残忍地泼灭,白望渊如同一株霜打了的茄子,瞬间便蔫儿了下去,全没了方才那副殷切的模样,而越无霜瞧着白望渊深受打击,一脸褪色,虽心有不忍,但事实便是如此,由不得她信口胡说。
事到如今,越无霜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慰白望渊,因为他听到的只是其中一部分,这件事背后尚有许多隐情,她还没来得及跟他说,老农一家的惨剧还未收场,若白望渊听到此处便已受不住,她真不知该怎么继续讲述下去。恶人行此恶行,好人不得好报,遭受此等厄运,越无霜心里也不好过,说不难受是假的,但她除了悲痛与不忿,感触最深的还有那镌刻于心上的公道二字,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头,她知道只有惩治了恶人,还好人以清白,切切实实地做到惩善扬恶,才能还这世间应有的公道,才能发泄心中郁郁不得解的悲愤。
心神俱震,是白望渊眼下的表现,对此,越无霜无能为力,为今之计,只能依靠白家大少爷自身的定力,适当地排解心中郁结愁闷的心绪,调整好自己的心态,恢复到正常的状态,才是最为正确的选择,也只有这样,越无霜才能放心地将未说完的故事接着讲述下去。
所幸,白望渊虽冲动莽撞,却也是意志坚定之人,那女婿遭受了非同寻常的委屈,死得又实在是太过冤枉,这让白家大少爷心中难免愤愤不平。白望渊这人平素最喜好打抱不平,却终归是长在帝都的贵胄公子,见到的多是事物经过粉饰后光鲜亮丽的一面,世俗的丑恶未能窥见一鳞半角,乍然间听得这等噩耗,定然是心绪难平的,一时之间心神不稳倒也可以理解,但毕竟也是堂堂公主之子,当朝丞相之徒,断不能因情绪的一时波动便失去理智。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白望渊原本难看的脸色已渐渐好转,恢复成正常模样。
白家大少爷的转变,越无霜自然看在眼里,她晓得眼前之人已然慢慢地抚平了自己方才过于激动的心绪,或许还是会悲痛,但平静已然占据了主动位置,理智战胜了颓败的情绪,白望渊眼下的状态,让越无霜觉得自己可以放心地讲述接下来的故事,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越无霜轻吁了一口气,提着的心暂时放了下来,考虑着将老农的故事接着往下讲,恰巧这时,白家大少爷也开口了:“然后呢?女婿当场惨死之后,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老农抱着女婿流血不止的头,大声呼救,不料方才还是活生生的一个大活人,顷刻之间便没了呼吸。老农哭天抢地,哀嚎不止,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可这人都死了,叫得再响,哭得再悲惨,亦是无济于事。那爪牙本是为了教训一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婿,却闹出了人命,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草菅人命之事,他还是头一次做,看着女婿头上汩汩的流血,当下便慌了神,愣在那儿,凶器都不晓得扔掉,就那么死死地抓着那把锄头,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在此时,从事发起便安坐于马上看戏的薛浩,见发生了命案,全没有张皇失措的表现,他只是施施然地下了马,慢慢悠悠地走到那个杀了人的爪牙身边,缓缓地将他手中的锄头接过手去,轻飘飘地将那把染血的凶器扔在了不远处的老农身旁,而后气定神闲地宣布老农女婿的死因是意外,是死者自己不小心被田间的石头绊倒,而后脑勺又恰巧磕在了置于田地里的锄头尖上,这才使得他重伤不治,流血过多而死。薛浩说完这番话,就算是给老农女婿之死下了定论,而后便带着他的人,与来时一样,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凶案现场。”
“啪”地一声,白家大少爷手中的瓷杯终于经受不住他长时间的威压,碎了个彻底。
“欺人太甚。”白望渊怒火中烧,捏破一只瓷杯后,手中没了发泄之物,只得将满腔怒火发泄在了石桌之上,狠狠地在那之上捶了一拳,幸亏那石桌的质地还算坚硬,才没遭殃。
越无霜只听得那响亮的“咚”的一声,觉得光是听听,她都觉得疼,而白望渊仿佛没有痛觉一般,又接连怒砸了石桌好几下,似乎跟无辜的桌子杠上了,好像不将它损坏几分绝不善罢甘休,而此刻的无霜可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谁知道盛怒之下的白家大少爷会做些什么,她只能悄悄地将装着瓷壶和剩余数只瓷杯的瓷盘拉得离自己近一些,让它们免遭横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