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小姐,您今日开罪了太子殿下,他怕是不能与您善罢甘休啊。”方岸到底年长,也算通晓些人情世故,见越无霜激怒了太子,想起太子临去时的狠话和怨毒的眼神,他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越无霜要多加小心,毕竟人心险恶,有些时候防不胜防。
“怕他,尽管来。放心吧,方叔,无霜防着他呢。”越无霜全然没有畏惧之心。
“就是,怕他作甚,方叔,没事儿,凡事有我呢。更何况,谁能欺负得了这小霸王去?她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白望渊让方岸尽管放宽心,越无霜有他护着,谁也伤不着她。
“去去去,谁要你保护?说的自己好像有多了不起一样,三脚猫的功夫。”越无霜可不领白望渊这份情,一挥手便拍开了他放在她头上胡乱摩挲的手,嫌弃地躲到一边去了。
“你这不知好歹的丫头,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白望渊瞪起了双眼,作势要去揪越无霜的发辫,让她吃点苦头,然后好好地跟他服个软,认个错。
“白少爷,我家小姐正在后院静候二位,请二位尽快过去吧。”方岸将越无霜护在身后,朝白望渊一拱手,传达给他一个消息,这个消息可比什么话都要管用,白望渊立刻停手。
“方叔,你们就知道护着这个小白眼狼,你也一样。明明是我对你更好,你应该向着我才对。”白望渊瞧着躲在方岸身后嚣张的越无霜,还是有些不服气,居然跟方叔撒起娇来。
“白少爷说笑了,越小姐年龄尚小,难免淘气些,奴才回护一二也是理所应当的。”
“说到底,你就是溺爱她就对了。不跟您说了,我去找姝儿告状去。”白望渊见方岸坚决地站在越无霜那边,不吃他这一套吃醋撒娇的把戏,很是气馁,气冲冲地便进府去了。
“越小姐,您也请吧。”方岸让出身后护着的越无霜,恭恭敬敬地请她进府。
“方叔,谢啦。”越无霜赶走了那讨人嫌的太子殿下,又气着了白望渊,心情甚好,朝着方岸一拱手算作谢礼,而后便一蹦一跳地便往府中后院找东方姝雅去了。
还未走进院中,便听得如空谷黄莺般的笑声传来,着实动人。
湖水蓝的衣裳,外罩天青素纱,只在裙裾下摆绣着几朵红白相间的睡莲,腰间挂一藕色香囊,别无其他繁复衣饰,容貌清秀,不算上乘,亦没有倾城容色,然其周身笼罩着素雅之气,如夏日里的一汪清泉,平淡无波,却又荡人心神,诱人渴饮,东方姝雅便是这样一种第一眼看去或许不足以引人注目,却是越看越不能自拔,越看越中意,气质出众的清秀美人。
腹有诗书气自华,说的大抵便是东方姝雅这样的文雅之人,清如明泉,秀若翠竹。
听见笑声,越无霜知道,这肯定又是那爱显摆的白望渊在跟姝姐姐挖苦她,果然她还未坐下,来自姝姐姐的打趣便来了。只见东方姝雅笑盈盈地望着越无霜,不遗余力地夸赞她:“霜儿妹妹,听说你怒笞恶公公,舌战傲太子,在丞相府门前上演了一出精彩好戏。只可惜,我是没这福分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没能欣赏你的飒爽英姿,旷世口才,实乃人生一大憾事。”
越无霜听罢东方姝雅所言,观其神色,并无取笑调侃之意,容色庄重,一副极其认真的模样,想来方才夸赞她的那番话亦是出自真心,越无霜也不好拂了东方姝雅的好意,故作推脱谦逊之词,她这个厚脸皮的人竟然也臊红了脸,恼羞成怒,又无可奈何,只得拿眼瞪那爱搬弄是非的罪魁祸首白望渊,巴不得眼下有一罐麦芽糖,把他整张嘴都糊住才好。
可白望渊哪是那种会看人眼色行事之人,他自觉忽视越无霜眼中如有实质的怨念,转而将关注点放在她羞红的脸颊上,竭尽全力地去调侃她,也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
“哟哟哟,这是谁家的小姑娘,脸红扑扑的,跟猴屁股似的。多新鲜哪,天不怕地不怕的越无霜竟然也会脸红,当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景啊。”白望渊原本是陪同东方姝雅坐着的,见越无霜脸颊泛起绯色,打算好好地取笑一番无霜之时,“噌”地一下便跳将起来,而后饶有兴味地围着仍站立着的越无霜打转,盯着无霜的脸颊不动,嘴里啧啧称奇。
“有完没完,滚。”越无霜对于白望渊这般幼稚的行为很是无语,忍耐了许久,终究还是忍无可忍,吼了一嗓子,一脚飞踹出去,却没能踢着已然蹦开了去的白望渊。
“行了,渊哥哥,你就别再欺负霜儿妹妹了,你瞧她,都快被你气哭了。”东方姝雅见两人闹开了,赶紧站出来打圆场,拉着越无霜坐下,轻声斥责了白望渊,算是帮越无霜出气。
东方姝雅的话才说完,白望渊便似是听见了什么极其好笑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起来,而且笑得极其夸张,一手捂着肚子,一手大力捶着石桌,越笑腰越往下弯。
“哭?姝儿,你确定你说的是这个没脸没皮的野丫头?她如果就因为这事儿会哭的话,这越国的江河都得倒流,日夜晨昏都得反转。姝儿,我告诉你,你可别被她给骗了,我才欺负不了她,每回都是她欺负我,欺负完我之后必定会恶人先告状,到了最后恶人总是由我来做,她倒成了可怜兮兮的受害者。这丫头她最会装腔作势,专门哄骗像你这样单纯善良的人,我母亲都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凡事都先护着她。”白望渊眼见心仪之人居然站在越无霜那边,决定揭穿越无霜,让姝儿认清她的真面目,别受她蒙骗,顺便也诉诉苦。
“哦?公主殿下竟会如此偏爱霜儿妹妹?”听罢白望渊的话,东方姝雅静静地沉思了片刻,随后端详了越无霜一会儿,天然秀美的峨眉微微蹙起,而后轻声地提出疑问。
“对对对,这丫头总是在母亲面前装可怜,使一些小伎俩,让母亲对她的话信以为真,仗着有我母亲护着她,这个臭丫头在我们家可是混得比我还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全府上下没有不被她收买的,有时候甚至和她一起联合起来戏耍于我。我是敢怒不敢言,又不能告她的状,不然母亲必定认为是我有错在先,最后受罚的还是我。姝儿,你说说,有恶人做到我这份儿上的吗?没有吧。这黄毛丫头才是最狡猾的恶人,人善被人欺,姝儿,你可不能被她装进套子里去,被她那点装可怜的小伎俩轻而易举地蒙骗过去。”白望渊细数越无霜所做的恶事,揭露她的黑暗本性,趁机向东方姝雅大吐苦水,为的就是从她那儿求得安慰。
可,偏偏,事与愿违,东方姝雅发飙了。
“文宛公主乃越国第一巾帼女英雄,在战场之上披坚执锐,身先士卒,在朝堂之上为国为民,据理力争,不让须眉,素来深受国主器重,识人用人的本领自然不在话下。姝雅料想,既然公主殿下如此偏爱霜儿妹妹,想必有她的理由,姝雅虽不知这理由是什么,但必定是霜儿妹妹有着常人无法企及的过人之处,才能得此殊遇,而不是像渊哥哥所说那样。试想文宛公主那般英明神武之人,怎会被霜儿妹妹的小小伎俩所惑,平白冤枉了你。要真是如你所言,那公主殿下岂不成了听信谗言,不辨是非的平庸之辈,你我皆知,此事是万万不可能的。再者说了,霜儿妹妹尚未及笄,童心未泯,胡闹些也是理所当然之事。她一向直来直往惯了,纵然调皮玩闹些,实乃真性情使然,本性却是极好的,有着赤子之心,行直率爽快之事,这难道不比那些虚假奉承的小人要好上千倍万倍吗?渊哥哥你长她几岁,理当拿出为人兄长的样子,凡事回护她一二,不能让她被外人欺负了去。堂堂男子,小妹同你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与你互相捉弄戏耍,怎可因此心生抱怨,与她一个小女孩计较,岂不有失风度?俗语有云:子不言母之过。渊哥哥你不仅心胸狭窄,无甚容人之量,还口出怨言,言语之中似对公主殿下处事方式有不满之意,此举有违孝道,着实不该。”东方姝雅并未如白望渊所愿,同情他被越无霜欺凌的遭遇,安慰他只言片语,反倒有理有据地责怪于他,怪他不该同越无霜斤斤计较,还劝他对越无霜多多忍让,作为哥哥,吃点亏,受点苦,被欺负都是应该的,不能心生怨怼,甚至还将不尊重母亲这么一项大逆不道的莫须有罪名扣在他头上。
白望渊简直瞠目结舌,东方姝雅不愧为帝都第一才女,举一反三,由表及里,并且是句句在理,说得白望渊哑口无言,无言以对,甚至忘了为自己辩解几句,洗刷冤屈。
美人一怒,横眉冷对,谁能忍心火上浇油,更何况是自己心仪已久的美人,就算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会再辩解一个字,生怕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美人怒气难消,平添不快。
不料,倏忽之间,美人便笑开了,以袖遮面,不见如花笑靥,但闻其声,甚是开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