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商小跑到岩画前,一把抢过画凡手里的火把,研究着画的内容。
他先是摸了一下岩壁,然后搓了搓手指。
“你干嘛呢?”画凡疑惑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岩画有些特别。”随后他又道:“这幅岩画并不是上古传下来的,应该是建造这个遗迹的人画上去的。”
“嗯?你怎么知道?”
子商又摸了一下岩画,道:“你看这岩壁,表面并没有太多因为时间而脱落的散碎尘埃,说明这并不是万年以前燧明部落的人所画!”
“燧明部落?三万年前燧皇组建的氏族部落?你怎么确定这画的就是燧明部落?”画凡惊讶道。
“很简单,你看这是什么!”
子商指着画中的几根石柱上的图案,问道。
画凡眉头微皱,回答道:“好像是什么图腾徽记。”
子商点了点头,道:“没错,燧明部落在一万六千多年前始创了氏族图腾徽铭制,此后各部落纷纷效仿,形成了华夏图腾文化体系。”
“你认识燧明部落的图腾徽记?”画凡斜了他一眼,问道。
“以前不认识。”
“那你现在认识了?”
“嗯。”子商点头道:“我并不是通过这个图腾徽记确认这个是燧明部落的。”
“……那你指这个干嘛?”画凡有些无语。
“我以为你可能知道啊!”子商一脸正经的说道。
“……”
随后他又指着岩画上方的星图,问道:“画兄,你能找到天之极北星吗?”
画凡道:“当然,不就是那个嘛……咦?”
他扫了一眼星图,随手指着最亮的那颗星,不过随后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这个星图……”
子商道:“星辰的位置是在缓慢变化的,两万年前的星图自然跟现在不同,据我所知,燧明部落有两次星图大改,一次是约两万五千年前,以现在的右枢天乙星为极星,另一次是两万年前以太乙天孙星为极星。”
仔细观察了一下,画凡也看出来,虽然这幅星图与现在的有些差异,但是各星辰的相对位置基本一致,所以并不是画错了。
画凡依旧有些不怀疑,道:“说不定这是同时期的其他部落呢?”
子商摇了摇头,又指着一个湖泊道:“你在看这儿!”
“这是哪儿?你直说不行嘛!”
“雷泽!也就是雷夏泽,旁边那座山就是历山,之所以判断那是雷夏泽,就是因为不论是上古还是现在雷夏泽和菏泽都是紧邻,却不合并的。”
岩画上的雷泽东北不远确实有个小点的湖泊,两个湖泽之间有一段不长的河道连接。
子商继续说道:“燧明部落主要就是在大商旧都亳,到雷泽一带活动。”
不等画凡提出质疑,他丝毫不停顿地说道:“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可以彻底证明,这就是燧明部落!”
他又指了指岩画中的人物,一些男人拿着燃烧的木棍,另一些男人以及部分女人则拿着燧石,在一堆柴火前敲击。
画凡一脸茫然,意思很明显:这又能说明什么?其他部落也有可能从燧明部落学习这技术啊!
子商笑道:“燧皇发明的众多取火方式中,钻木取火和点石击火最普遍被众部落采用。”
“但是其他部落对于火还是有所畏惧的,他们主要还是用这两种方法来点燃一堆火,作为火种,然后派专人看管、保持火种一直燃烧。”
“只有燧明部落很快全面接受了钻木取火和点石击火,并且越到后来,点石击火的使用就越频繁,逐渐取代了钻木取火。”
“也只有他们部落全民不惧火,敢玩火!所以由此判断,这岩画所述内容就是燧明部落的日常生活。”
画凡恍然大悟、茅塞顿开,频频点头。
子商却又想到了更多的问题,沉思起来。
为什么在这个东夷、中原两不管的偏僻地界会建造这样一个机关遗迹?又为什么画一幅关于在两千里外活动的部落的岩画?而且还是两三万年前的上古部落?
算起来燧皇所在的燧明部落也算是中原华夏的第一祖先,万姓之祖……
“难道……”
子商突然产生一个惊世骇俗的想法,难不成华夏东夷本是一家?!
“也不对,这岩画是后来画的,高仿而已。建造这个遗迹的可能是一群无聊的入圣境大能,他们应该是中原人,后来云游东夷无意间来到此处,然后画下的。”
“还是不对啊!要是入圣境的大能,怎么还需要截断河流再施工呢?以他们的手段随便几下就能在峭壁上直接开这样一个洞天,截断河流简直多此一举。”
“而且……中原早就以炎黄为供奉的主要始祖了,燧皇这种特别久远的祖先只是局部地区供奉的第二‘批次’先祖,建造者没理由画他们啊……”
“难道华夏东夷真的本为一家?曾经的东夷某部落,发展到如此强盛的地步,建造了宏伟的机关遗迹,并画下了始祖们的生活场景,以之为敬仰?”
子商脑海里不断猜测着,目前的线索还是太少,只能得出这样的一些猜测。
他再一次认真研究起眼前这幅岩画,仔仔细细的观察每个人、每个物的一切细节。
“这个是什么?”
岩画的最左端,有一棵屈盘的古树,从画上来看,是无限大的样子,一群穿着兽皮的原始人在树下,捡拾着树枝,在一旁搭建着一只奇怪的动物形象。
“鸮吗?”
民间传闻和一些野史中,燧明部落中有一火树,名燧木,屈盘万顷,云雾出于其间,燧皇就是看到一只鸮用咀去啄燧木,发出火光,从中受到启发,于是就折下燧枝,发明了钻木取火。
不过子商对这一说法持深深地怀疑。
鸮又名鸱,民间有很多别称:鸱鸺、逐魂鸟、猫王鸟、鬼车、魑魂或流离等,虽然被人认为是不详之物,但却是有益的生物。
鸮以食鼠为主,啄木干嘛?那应该是?,也就是啄木鸟干的事吧?
而且他们的那棵神树也很“强势”,竟然被啄木鸟啄出火星来!
有些啄木鸟啄木的速度可以达到两倍音速,却未听说把哪棵树啄出火来。
不管怎么说,传闻就是这么说的,岩画中的那只鸟的头还没搭建好,不然可以很容易就认出来。
鸮的最大特征就是脸长得像猫。
子商突然灵光一闪,看了看洞里那二十八尊石像。
正好汉武从一座石像上下来,往另一尊走去,通过他拿的火把,子商看到刚才汉武爬上去的那尊石像,形象就有些像鸮。
不同地是它的喙很长,而且很尖锐;眼睛上还有两道浓密的眉毛,一脸怒容;竟然还有一对招风耳!
回过头来继续研究岩画,之后子商并没有看到其他石像上的生物出现在画中,也没发现其他机关仪器。
唯一有价值的就是岩画中,村落口的一块石碑。
上面写着百十来个文字,看起来并不是上古的蝌蚪文,也不是夏王朝的夏篆,而是早期甲骨文。
子商所涉猎过的古籍都是翻译后的,用波磔体的铭文,也称金文书写的。
甲骨契文主要产生于占卜得来的辞文,所以蕴含了某些天地至理,难懂、难认也难写。
四千五百多甲骨契文,子商也就懂得五十几个而已。
通过他的努力辩识,只翻译出了一句完整的句子:
“火为乾坤衍之一气,敬之,畏之,祭之,祀之……”
想了想他趁四下无人偷偷从储物指环中拿出纸笔,将这段文字临摹下来,以后有机会研究研究。
临摹甲骨契文可不是件容易的是,必须非常非常集中精神,运笔不能有丝毫停顿、迟疑,否则神韵就会大减,甚至最后写出来的就成了四不像。
荀且和画凡虽然也看到了子商在临摹,不过他们并不认识甲骨文,只是觉得这些字很不寻常而已。
两人各自站在子商的两旁,画凡盯着这些甲骨契文,眼中不时闪过犀利的目光,虽然子商没看他,但依然能感受到来自侧面锐利的英气。
荀且则是一如既往地卜测着,似乎算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居然还笑了起来,饶有兴致地继续占卜。
场面一度很尴尬,三个人“各怀心思”地站在一起,盯着岩画一动不动。
子商临摹不能分神,所以也管不着两人,都是不寻常的主,他俩干啥他也猜不到。
百里兄弟摆弄着一堆石器机关,画蝉帮忙绘图;汉武在那些大石像上敲敲打打,找着“宝藏”,各自居然互不影响。
一炷香后,子商终于完成了临摹,而几乎同时,画凡的气息骤变,浑身上下的英气锋芒毕露,比之前强大的数倍。
短短两息时间后又迅速收敛,变成一个温文尔雅的书生,不露一点英气。
这边的变化也让荀且停了下来,打量了一下画凡,微微露出一丝惊讶。
收敛了气息之后,画凡欣喜地一笑,取出一把折扇风骚地扇了扇。
“你似乎有所突破啊!”子商试探道。
其实也不用试探,这不明摆的事儿嘛!
“嘿嘿,一点点啦。”画凡一脸得意,淡笑道。
荀且在一旁道:“少侠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实力,当真是后生可畏啊!”
“嗯?”
子商古怪地斜视了荀且一眼,他这么高深又寒冷地老头子竟然会对画凡称赞?他们很熟吗?
真是奇了嘿!
荀且被子商看得有些脸红,也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太“亲热”了,不符合他的形象和作风,连忙收起那“并不好看”笑脸,头偏到一边不说话了。
“这老头……怎么好像挺高兴的?”
子商一脸懵懂,这俩人竟然都从这画上的字里感悟到了什么。
他这个第一发现人却连这些字都认不全,费了牛鼻子劲临摹了一遍,他们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却奇迹般地获得了感悟!
什么鬼?这个世界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