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头似乎敏锐地感受到了他的一个屁对我身心造成的巨大摧残和伤害,显得有些尴尬。而这尴尬似乎是用语言无法调解的,于是,为了转移和排解尴尬,他又象征性地挪了挪屁股。那被压抑的更多的臭气在他挪屁股时那一轻轻的抬起而得到完全的释放,当那被释放出来的臭气像滔滔江水一样灌进我的鼻孔时,我已经凭借着最后的一丝意志力不使自己倒下,我时刻提醒着自己:我是一个男人,我不能倒下。哪怕这世道都被这乌烟瘴气所充塞,我也要坚强地在这污浊里,开垦出光明来。可是那臭气熏着我,使我精神涣散,头晕目眩,大脑混乱,使我神经系统近乎崩溃。终于,在我的最后一丝意志都快要被摧残的时候,那臭气终于逐渐散去,去往九霄云外。
我终于在心底,呐喊出了我的坚强,我的胜利。在与臭气作斗争的过程中,我得到了历练,得到了充实,得到了提高。
我对大头说:大头。
我们的声音在这样的氛围里显得很空旷,很空灵,似乎能传很远。我都能听到自己声音的余音。
大头说:嗯。
我说:这后怕的,屁都吓出来了?
大头说:不是。我放屁,是很正常的事,让大人见笑了。
大头还真是诙谐幽默,说话也喜欢开玩笑,我他妈哪还敢张嘴笑。我他妈连呼吸都差点不敢。
我说:没,没,我可不敢笑。放屁都正常,大头,你不必为此而内疚和自卑。不能因为放了两个屁就失去了对生活的信心,而是要坚强地活下去。
大头看看我,没有说话。
我忽然就想起了这个严峻的问题,问他:你说,咱们能不能活着出去?
大头摇摇头,说:不知道。
我说:你害怕不?
大头看了我一眼,说:大人这是说的哪里话,跟着大人,我大头哪有感到害怕这一说。
停了一会儿,大头问我:但是大人,我想知道的是,咱们大半夜的来这么个地方,真的就能找到许妙吗?
我听见许妙两个字,感觉有些失落,摇摇头,说:我不确定。
我又补充道:其实也不是完全为了找她。
大头说:其实我看得出,大人来这里的原因多半在于找她。
我说:但是我已经不抱太大希望了,你也知道,我是个很现实的人。我最清楚不过的就是,她无论丢在哪里,也不可能在这样一个地方。来这里,也不过是寻求一丝心理安慰罢了。
大头听了我说的话,看出我有些失落,想要安慰我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欲言又止。
我说:大老爷们的,现在又是乱世,总不能整天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总要找些事做。搞清楚了这里的秘密后,我们就出去,招兵买马,犬河西那里我还欠着几十条兄弟呢。
大头又问我:那你把这笔账还完了之后,就要跟犬河西一刀两断了?
我说:我不知道。你有什么打算没有?
大头憨笑了一下,说:我也不知道。我这就,活着,混口饭吃呗。
我问他:你不想去拯救天下苍生吗?
大头说:要能拯救的话,早去拯救了,我还没那个本事。我不需要拯救苍生,会有人拯救的。大人,你本事那么大,怎么不招兵买马,壮大队伍,干一番大事业呢。
我感叹道:现如今,占一片山头都可以称王,是个混得稍有起色的小喽啰都想当皇帝,为此,他们头破血流,招兵买马,杀来杀去,时间久了,你会发现,这只会使天下更乱,只会加重苍生的负担,只会使大多数人越陷越深,根本就不会拯救他们。
大头似乎不太同意我的观点,说:可能是大人的境界,我大头还达不到。我大头就一粗人,反正我觉得,有本事就使出来,逞一时英雄也可以啊,人活着不就追求快活自在嘛。再说,乱世里,谁有钱有权,未必就是说话最管用的。谁最有权威,还是看他的刀是不是锋利,拳头够不够硬朗。
“这话没错!”
忽然间,空旷的空间里,一个人的声音传来。
我和大头忽然打了一激灵,迅速站了起来,做好准备战斗的姿势。
那个声音之后,我和大头听到了鼓掌的声音。
紧接着,一圈蜡烛依次亮了起来。
习惯了黑夜的我们,眼睛忽然有些不适应,下意识用手遮挡住眼前。
适应了之后,我和大头睁开眼看见,我看见我们已经快下到了梯子的下面。
梯子下面是一个圆形的空间。圆形空间周围都是梯子。
那灯火由蜡烛点燃,环绕整个圆形空间。
中间,一个大人模样的人,穿着宽大的衣服,后面拖着地,这使他显得很有气场。
身后,几位手下低头站立,我看不清他们的脸。
我一看这人,忽然生出一种熟悉的感觉,我们好像似曾相识。于是我在脑海里迅速检索这个人是谁。
大头看见他,脱口而出道:王大人。
一听大头叫上王大人的名号,我不禁将全部精力集中于眼神,再将眼神集中于他。
对,他就是王大人,名字叫王月生。
大头认识王月生,是不难理解的。以前的城中,他们算是同事,只不过官阶不太一样,干的活也不太一样。
万万没想到的是,在我的幻觉里,那个女怪物说的王大人就是王月生。
知道了这个所谓的王大人就是王月生,我瞬间对他没有了好感。实际上,我对那些所有被称为大人的人都没有太好的印象,他们出现的时候,往往大腹便便,手背身后,趾高气扬,只用鼻孔看人。而在更大的大人面前,他们又低眉顺眼,笑脸相迎,谄媚不已。看惯了大人的样貌,也就大概知道了世道的冷暖。
王月生以前跟在独门正鹤手下混,后来随着独门正鹤的倒台,树倒猢狲散,他为了保命抛妻弃子,不知逃往何处。在许妙遇见我后,她向我说过这件事,也正因为如此,所以许妙才会差点沦落为街头上的乞丐。
现在,我大概知道,许妙为何在那天忽然就消失不见了。
那王月生毕竟以前是混迹官场的人,连客套话说起来听上去都那么亲切自然:大头兄弟,近来可好?
大头也回一礼:承蒙王大人关怀。
王月生又朝我抱拳,对我说:久仰郭大侠大名。
我也朝他回礼,说:鄙人郭隐,山野中人,见过王大人。
王月生朝我摆摆手,说:什么大人不大人的,那都是以前的事了,以后若是赏脸,叫我兄弟就好。
说着话,我们也下了那圆形底部。
这里除了环绕周边一圈的蜡烛,再无别的照明之处。所以整体来讲,这里的光线还是比较暗淡的。我所指的暗淡是在看王月生手下人的脸的时候。
我知道王月生这突如其来的出现和莫名其妙的客套,其实背后暗藏杀机,波涛汹涌。这也更让我坚定了这个地方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的事实。这么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似乎对我们的到来早有预料。所以在我们还没真正到达目的地时,他却意外而诡异地出现了,还以十分热情的姿态迎接我们,且对我们到来造访的目的不闻不问。只是客套。
混迹过江湖的人都知道,有时候那些没摆在明面上说出来的话,可能才是最要紧的话。
他装作假客套,但我总不能一直跟他客套。毕竟我和大头冒死前来,在未知生死的情况下依然不畏艰难,跋山涉水,跳坑,之后来到这里。
所以我们的到来是有着极强的目的性的。
但是第一个目的,在我知道这个王大人是王月生之后,就彻底而干脆地放弃了。那个目的就是想知道许妙身在何处。
我说:王大人,你怎么在这样一个地方?
王月生警惕而短暂地看了我一秒,反问我:我怎么会在这样一个地方?王某还想问二位的是,你们来这个地方干嘛?
大头说:王大人,我们。
我硬生生地打断了大头的话,说: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