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们放下弓箭,我才将戒备解除,我低着头,对阿妤说:你要不是站错队,我是可以考虑跟你睡一觉的。可惜了这么美的姿色,没能出现在我的床上。
阿妤也看着我,眼神里尽是不忿。
我说:我开始撤了啊。
我一边说着话,一边小心翼翼地朝花儿楼门外走去,众人都紧盯着我。
阿妤这时冷不丁地喊话:哥,你不要管我,你该怎么样怎么样。
小脚忽然来了句:阿妤,你听着,无论怎样,哥都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哥就你这一个亲人。哥就算回去受死,也得让你好好的。
不知道怎么的,听了这话,我忽然有些鼻酸。
小脚在外面心机算尽,在他妹妹面前,却永远真诚。那些面目可憎的人,也有可爱的一面。
阿妤这边开始了剧烈的挣扎,气氛陡然紧张到了极点。在我离门还有十几步的距离,阿妤不顾死活,咬了我的胳膊,剧疼迅速传来,我手一松,她就跑往了小脚那边。
所有人在那一瞬间又举起了弓箭。
此时若我再敢轻举妄动,必然会被射成筛子。
不得已,我向他们妥了协。
张千岭在干掉独门正鹤后,虽然成为地方父母,张府却没有变动。这倒不是张千岭为人低调,不喜富贵,而是他原来的张府就足够富贵了。
我又进了张千岭家的监狱里,还是熟悉的味道,还是原来的地方。
手铐烤着我,只剩下来几个壮汉,手里拿着皮鞭,边抽我边问我问题。
审我的依然是张千岭。不过张千岭身边多了一个人,那就是大头。
看见大头的第一眼,我就忍不住想骂他。
大头身上的伤好得不怎样,勉强可以行走,但要是谁铁了心要给他使绊子,那他绝对是躲不过的。
张千岭一脸奸笑地朝我走过来,浑身上下散发出小人得志的猖獗与猥琐。
近我身后,他一如既往地客套:郭大人,感觉如何呀?
我说:没你的大鱼大肉伺候着舒服。
张千岭听完,仰天大笑。
我瞥了他一眼,眼神凌厉。
张千岭止住笑,抚摸着胡须,义正言辞起来:我张某人历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不管是经商还是为官,我见过的人太多了,形形色色,也太害怕人心了。越老越怕。如你所想,没错,我张某人喜欢赶尽杀绝。
我不屑一顾:怎么?你还想要了我命不成?
张千岭依然哈哈大笑:要不要你的命,还不是我一句话的事。不过张某感兴趣的是,你既然见了马容,为何又要放他走?
我说:我想这个原因,最清楚的人是你。
张千岭假装不懂:哦?
我说:明明知道我跟马容的关系好,非要把我派去追杀马容。你就知道我完不成这项任务,不过是方便找个借口,把我挤兑走罢了。
听我说完,张千岭向我竖起大拇指,说:高。实在是高。
我实在是恶心他这样的人。用人之前,把人请做座上宾;用人之后,又将人排挤出局。这种人是生来的政治家。
张千岭又抚摸起胡须,叹口气,说:其实张某素有怜惜人才之名,倒也不想多生事端,如若不是郭大侠骗我,倒也不会如此凄惨。
我问:你问大头,我怎么骗你了?
张千岭将目光转向大头:哦?大头,说说看?
大头被张千岭这眼神看得不好意思,扭了扭身子,但由于伤处许多,忍不住疼痛。但紧张难免,大头又想排解紧张,就想搓搓手,但胳膊也有伤,不能自由活动,一下子大头整个人都扭捏尴尬起来,与他粗犷的外表和豪迈的嗓音极不搭配,随处可见违和感。
大头终于结结巴巴地说话了:禀张大人。郭大人,哦,不,郭隐和我在一处山中见到马容,然后郭隐假装打不过马容,还跟马容一起算计我,打得我全身上下都有伤。
我看大头竟然识破我和马容的心思,说:大头,你不要血口喷人,我是真打不过马容。
大头在那边就急了:你那不可能,你不可能打不过马容,你要是打不过马容,那你那一世英名也太虚太假了,你肯定打得过他,你就是不想打。你们就是两个人合起伙儿来挤兑我呗!
我对大头这种随风倒的人咬牙切齿。
我真想上前踹他几脚,让他继续靠床度日。
张千岭在一旁笑得更加得意。
笑完之后,张千岭说:郭大侠,你这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啊,明知道他马容是背叛我的人,还处处护着他,很明显,你这是在跟张某作对啊。跟我作对的人,一般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郭大侠,你觉得你会是二般人吗?
我忽然预感到不好。
说完这话,张千岭看了一眼大头,说:很好,这两天,先让你吃几顿好饭。
说完,张千岭扬长而去。我看着他的背影,是如此的决绝。
看着张千岭离开,大头也紧随其后,在出门后,他又默默地看了我一眼,眼神中饱含复杂情绪。
不多时,到了晚饭时间,张千岭的佣人给我端来了饭菜,大鱼大肉。我狼吞虎咽一番。
酒足饭饱之后,一阵困意袭来,困意浓烈得让我无暇顾及思考生死之事,倒头就睡。
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间,我听到了镣铐的响动,感觉牢房中有一团黑影在我身边晃悠。我下意识地给了他一巴掌,没成想他丝毫没有预料和防备,顿时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倒在地。随着他轰然倒地发出的响动声,我被震醒。
我一看,夜色正浓,伸手不见五指。
我警惕看着那躺在地上的黑影,问:你谁?
那黑影不吭声。
我忍不住伸长腿,轻轻地踢了踢他,从我脚部感受到了分量里,这个人很有分量,很大块头。
好一会儿那黑影没有动静,也不会回答我,也不蠕动,更不打算翻身。
我干脆使出力气,又向他身上踹了一脚。
只听他一声惨叫发出,不过这惨叫还没被完全释放出来,就又被生生忍住,扼杀在半路上。
但从这短暂的惨叫声中,我听出这是大头。
想起大头,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再踢几脚以解心头之恨。
我说:大头,你是来找死的吗?
大头忍着疼说:大人,我是来救你的。
我下意识地觉得这其中有诈。
我问:那你是怎么进来的?
大头说:把看牢房门的人打晕,拿走他们身上的钥匙进来的。
我一听,这符合大头的办事风格,不像有诈。
但我还是对大头来的动机心存怀疑。
我继续问大头:你竟然能拿着钥匙能打开牢房门?
大头说:大人,你看你这话说的,我大头虽然笨,但门还是会开的。
我问大头:打开牢房的门花了多长时间?
大头不好意思道:也就一个多时辰吧。
顿时,我对大头开始完全信任。在这感人的智商下,在找不对钥匙的情况下,他愣是不抛弃,不放弃,坚持了一个多时辰将门打开。从中足以见得他救我的欲望多么强烈,我被他的这种自强不息的精神所深深打动。
我说:大头,你是来救我的,但你为什么躺在地上不起来?
大头痛苦而无奈地说:大人,我腰上有伤,起不来啊。
我问:这腰伤就那么厉害?
大头痛苦而无奈地说:本来这腰伤快好了,大人,你忘了,你刚才又踹了一脚。
我心中暗叫“我操”。
我问:我正好踹在腰上了?
大头痛苦而无奈地点点头。
我说:没事的,大头,既然你来救我了,就不能被这点小困难打败,一个男人,只有勇敢地站起来,他才能拥有这个世界。
大头扶着他的腰,开始发力站起。
看着他如此用力地让自己站起来,我忍不住感动,真想上前拉他一把。但那坚硬的镣铐拷在我的手臂上。
尝试第一次,大头站起失败。
我继续鼓励大头:你设想一下,假如你不能成功地站起来,而是永远躺在这里,像一滩烂泥,就永远也不会有希望。一个没有希望的人是看不到明天的曙光的,是不配苟延残喘地活在这个世界的。自由、阳光、空气、水、美女、豪车是属于那些站起来的人的。但凡有最后一丝力气,就不能放弃,就得抱有希望,没有什么困难是人的毅力打不倒的,如果有,还是你的毅力不够坚定。大头,你要相信自己,你可以的。
大头再次发力,使劲站起,但第二次尝试仍以失败告终。
而这时我从大头紧促的呼吸中大致感受出他已没剩多少力气。
但我决定继续鼓舞他:大头,不要听信那么多心灵鸡汤,你就想一下,假如你一直在这里躺下去,到明天早上,张千岭过来看见这一幕,你该怎么解释啊?
话刚毕,只听腾一声,大头就站了起来,站起的速度之快、气势之凶猛、态度之决绝令我瞠目结舌。
果然,心灵鸡汤不如现实威胁给人的力量深刻。
大头站起后,喘着粗气,过来给我解开镣铐。
我以为大头是个腹黑之人,没想到大头竟然这么有情义。
牢房外,我认真地问大头:张千岭把你叫过去后,问了你什么?
大头说:就问了我们去了哪里,人马为什么将近折完,见没见到马容。
我说:你都分别怎么回答?
大头一脸真挚:我都分别如实回答。
我拍了大头的大头,问:你知道我为什么被张千岭逮来吗?
大头不解,问:为什么?
我说:就因为你的如实回答。
大头说:那我也不会撒谎。
我接着问大头:你为什么要救我?
大头憨笑着说:我生来笨,但历来仰慕你这样的大侠。
我说:大头,是我的人格魅力征服了你么?
大头大概理解不了啥是人格魅力,问了句:啥?
我只好转移话题:你就不怕张千岭找你麻烦吗?
大头看着我:怕,我当然怕。
我问他:你知道你救我这事被张千岭知道了有什么后果吗?
可以看出大头很害怕,他点点头,说:知道。
我拍拍大头的肩膀,说:大头,你是条汉子。
大头摸着他的大头憨笑。
我说:大头,你赶紧走吧,要是被人撞见了不好。
话音刚落,只听见有人说了句:什么人?
顿时,我感觉整个世界都不好了。
大头更是当场僵硬。
幸亏我反应及时,听那声音不像是有太多人,倒像只有一个人。在黑夜里,我是有着一定的判断力的,我快速移动到他的跟前,捂上他的嘴巴,把他拽到了墙根。
细看之下,我才看出,这人是小脚。
大头也认出这是小脚,便问他:小脚,你大晚上的怎么在这?
在大头开口说话的那一刻,我对他的智商彻底无语。在这样的环境氛围里,大头按理说躲还来不及呢,他不应该被任何人发现。现在倒好,他竟然主动跟小脚搭讪。有时候碰上大头这样的人,不得不服。
我看着小脚,小脚不说话。
大头又问:小脚,你怎么不说话啊?
我拍了大头的大头一下,对大头说:你是不是傻?没看见我正捂着他的嘴呢!
大头尴尬地摸了摸他的大头。
我对小脚说:我把捂着你嘴的手松开,但是你不要吆喝,把人招来,行吗?
小脚点点头。
我准备松开手,大头连忙制止我:大人。
我心生疑惑,看着大头。
大头接着说:大人,你不要信他。
我说:没事,我借给他十个胆子,他只要敢叫,我就能就地解决他。玩脑子,我可能玩不过他;但比拳脚,我不会给我师父丢脸。
于是,我松开了捂在小脚嘴上的手。
小脚果然是个聪明人,他没有吆喝。
我问小脚:你怎么在这?
小脚说:今晚我值班。
我问大头:是这样么?
大头恍然大悟,说:对对,今天就是小脚值班。
我再问小脚:你想不想继续活命?
小脚十分惊恐,但努力点头。
我说:那你今天就没有看见我,更没有看见大头,知道吗?
我顺手掰过大头的大头,让他凑得离小脚更近,说:看清楚了啊,这是大头。
小脚说:看清楚了。
我说:看清楚什么看清楚,我意思是让你看清他,然后忘了看清过他。
小脚心领神会。
我对小脚说:你要是敢告密。你妹的小命可不保,姿色也不错。
小脚心领神会。
我跟大头出了张府,走的偏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