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美满,一枕甘香长梦。
可惜梦境再好,总归也是要醒的。梦醒时,我正“大展手脚”躺在床榻上,你是极不雅观。
屋内早已被收拾齐整,云儿端着解酒汤进来,嘴上有些抱怨:“太夫人,您总算醒了,虽说您跟青妩小姐的感情好,可也用不着醉成这样啊,要知道酒多伤身——”
我撑起身子,笑着打断她:“院子里的海棠花开好了吧?除了出去看看。”芸儿边扶我边道:“太夫人,青妩小姐说,她归宁的时候,希望您去府门外接她。”
我顿了顿步子,良久,方开口:“知道了……”
青妩性子野,哪怕见了人,也还是没变多少,归宁这日,他在我面前晃了一下就不见了踪影,只留下沈西楼独自一人更尴尬的陪着我。
我端着抿了半天的茶,仍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打破沉默。
沈西楼忽然冒出一句:“如今,我是不是也该唤你一声“奶奶”了?”
“咳咳……”口中茶水一喷我被呛得直弯腰咳嗽。
曾经耳鬓厮磨的恋人,一转眼成了我的孙辈,世间之事,还真是有残忍又荒唐可笑。
沈西楼伸手抚着我的背,像是在忍笑:“不过随口说说,你怎么就激动成这样?”
我有种被戏弄的感觉,抬眼瞪他。
他撩了撩我鬓边碎发,温声道:“你的脸色看起来很差,近日少操些心,多休息。”
指尖触过肌肤,我怔了怔,不自在的别开头:“这里是萧家,人多口杂,你别太逾矩。”
他的手顿住,良久,他坐回原位,看着周遭道:“这十年,你就困在这个地方,每日闲坐发呆?”
我垂下眼,没有言语。
他忽然道:“月娘,你后悔过吗?”
我抬头看向远处,淡淡道:“不后悔如何?后悔又如何?都回不去了,你和我注定缘分早尽,如今年岁已大,各自婚嫁,还有什么好说的?”
“可我后悔了……”沈西楼的声音莫名低了许多,“是我不好,没有早些来救你。”
我转过眼,微微一笑:“当年是我故意要瞒你,不关你的事。”拈起一块青妩特地为我做的糕点,眼睑低垂:“青妩是个好姑娘,你别辜负她。”
沈西楼握住我的手腕:“这世上的好姑娘数不胜数,可我看上的始终就只有你一个。”
我一颤,对着他的眸子正神半晌,刚欲开口,却被他一把拉了过去:“月娘,只要你说一句,我立刻就带你走!”
我惊出一身冷汗:“你这是做什么?快放手!”
他却越发用力了,仿佛故意要弄的人尽皆知:“月娘,我们已经蹉跎了十年,不能在——”
正说着,青妩忽然笑闹着跑过来:“西楼……”
我急忙推开他,缩回了手,一脸慌张,青妩却浑然未绝,笑嘻嘻道:“你们在干什么?”掠了一眼掉在地上的糕点,回头对沈西楼道:“你不会是在跟奶奶抢糕点吧?这是我给奶奶做的,你凑什么热闹?”
沈西楼死死盯了我许久,才将目光收回去,冲青妩漾开一抹温柔宠溺的笑:“整日疯疯闹闹的,不累吗你?”
大抵是年纪大了,看不得这卿卿我我的恩爱画面,我一阵头疼,无力笑了笑:“青妩,你带西楼四处走走吧,我累了,先回屋歇着了。”
青妩忙道:“奶奶您怎么了?要不要让西楼给您看看脉?”
我摇摇头:“不用了,我睡一觉就好。”
转身一步步离开,不敢再回头。
数日后,我果然病倒,浑身酸软无力,胸口沉闷不已,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我本想随便请个大夫来瞧瞧,可青妩却坚持自家人靠谱,菲将审讯楼叫了过来。
隔着纱幔,沈西楼沉吟半晌,却什么都没说,只低低唤了声“月娘。”
我倦然闭眼,问道:“我还剩多少时日?”
沈西楼搁在我手腕上的手一紧,纱幔被撩起:“别胡思乱想,只是普通的病,有我在,你什么事都不会有。”
看着他的脸,我弯了弯嘴角,忍不住掉下泪来——情深缘浅,渐行渐远,从前我和他之间,隔的时候千山万水十年岁月,往后别将是,阴阳生死一抔黄土。
“西楼,答应我,不许追究,也不要,为我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