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楼到四楼
第一章
“那谁,咱俩好吧。”那个梳着齐眉刘海儿、绑一束马尾、和我隔着过道的女孩径直问我。她语气恳切温婉,但似乎裹挟着此时秋日独有的凛然,她的明眸皓齿、剑眉樱唇好像没有人能够拒绝一样。而当她问起我时,无疑也赋予了我端凝她的权利:她今天穿一件棉质得毛绒外套,一如既往的素颜、白皙的皮肤、标致的瓜子脸,眼廓周围有着几粒小小的雀斑,虽然平时没有注意到,但其实还是很好看。我缓缓移开滞在她身上的目光,重新舒展开那张信纸,随口道:“不好。”我总觉得这两个字颤巍巍的,像斜阳撒过窗户映着的粒粒尘埃一样摇曳着……我转过头,隐约猜度着空气凝结的过道那边她嗔怒的神情,但心里还是漾着些许的喜悦。我以为飘在尘埃中的字句于她是无恙的,她乐天的性格如小雨初霁后的艳阳,而我呢?像是在阴暗潮湿的角落里生活的虫子,晴雨对我而言并不那么重要。我嘴角轻扬,如果不是眼前铺着的信纸;不是班主任轻捶我的后脑;不是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我不知道诸如这般的话我还要等多久。
“你真的想离开这个班吗?嗯?”班主任的苛责依旧响彻在耳边,关于我上课间操迟到被校长通报批评并且移出所在班级班级这件事,看来必须做出检讨了。
“尽管我不能和你一样成为一个好学生,但也会努力做一个乖学生。”曾经你说过的话此刻在我空寂的心里回响,你那时认真的神情,灵澈的眸和弯月一样的眉都浮现在我眼前,往事顷刻如电影片段一样历历在目,那些场景霎时占据了我的心。幸好眼前的信纸不是相思的红笺,否则我愿即刻写下对你的怀念。当我终于起笔并且笔尖轻触纸张,我想:如果能像你说的一样去做,也勉强算是一种怀念吧。
翌日清晨,我将检讨送去校长所在的办公室,辗转了一个又一个办公室后,终于找到了负责这件事的老师,是年级主任,他语重心长地说:“这件事校长已经让我来处理了,那不过是校长一时的气话,已经不予追究了,去上课吧。”他的轻描淡写令我如释重负,于是我很恭敬地辞行,我说:“嗯,老师再见。”的确是长舒了一口气。回到教室自然是组里成员和老师的关切,经历了一番冷暖之后,这些话还是让人深感欣慰。
照例去做课间操,在集合去操场的路上,在鲜红和白色相间穿着校服的人群里,只因为偶然的一瞥,终于在我们当初约定的校园里看到了你。你穿着校服,颈上悬着“自管委”深红色的牌子,上午的阳光把这鲜红映在你的脸上,更衬得你靥面如桃花,只是樱唇染了如同你肤色的惨淡的白,面容如同从前离别时的冷峻。忽又想起昨日的不堪是不是都被你看到了,顿时羞愧难当,匆忙转过头,暗暗祈祷你并没有看到,早已抑不住此时狂跳的心。我只觉得自己唇齿轻颤,但并没有发出声音:“好久不见。”这几个字立刻散落在秋风里,随着落叶以及几载韶华,纷飞。
高中开学伊始,在分班花名册里找自己的名字,当你的名字出现在那里,我觉得原本灰蒙蒙的天似乎不再阴郁。我得知你在三班,在四楼楼梯拐角向东的第一间教室,而我在九班,是一楼楼梯拐角向西第二间教室。那时我还不知道,从一楼到四楼,我们走了三年之久。
高中就这样开始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目光也会久久驻留在一个女生身上,她的身形、样貌也会不经意浮在你的脑海里,然而你的喜悦或者酸楚并不为她所知,她的到来总是那么突兀,总是不自觉地影响了你的情绪,你可以不告诉她自己此时的心情,就像尼采说过的:“我爱你,与你何干。”,你可以用类似的想法去喜欢很多人;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告诉她,如果那样的话,你们的故事可能就开始了。那个齐眉刘海的女生也是这样出现,一如你来临时的翩然。她和你一样,像在男孩子堆中长大的,举止间能看到武侠一样的豪情,时而又温润如处子。我开始想要知道她的名字,就像那年我想要认识你一样。直截了当地去问自然不宜,也许我该侧耳旁听,总之不要显得那么刻意就好,因为这样怯怯的心情,过了很久才知道她的名字。那是在交作业的时候,作业本上,她写得一手端庄大气的楷体,倒也很契合她的性格。不过似乎内容更重要:
嗯,她叫做“寇泽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