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盈环水南抱楚,澄如练。百年前,蛮族世子庭熙长一族之印,精于骑射,好古文、醉心于中原诗书。宴饮帐中,随性而起,对月言志。誓逐鹿中原,封邦建国。次月,抚袖跃马、万箭齐发,至环水而止、筑城而立,国号南楚。
黔州
深秋,木巷的两排枫林将各自粗壮的枝桠错落有致的伸向天空,层层遮盖,只留得那碎金般的阳光两三点的偷落在女子素净的衣襟上。百里内下马行走,步步急促、点点重叠、莹莹如玉。枝桠上的枫叶调皮的伸出那浸满了胭脂的手,不经意间竟晕染了半边层云。
心境便如那上了妆的乳蓝的天色,澄明、舒畅;却又似稚童吹出的薄透的霓色泡泡,多彩、晶莹。面容含羞,乍看时,竟像是在脸颊上开出的秋海棠。耳根发热,想是被那嫩红的花瓣沾上了些许玫色。玉手贴羞容,似乎想退却那从心底蔓延出的炙热的情愫。
去柒山已有三月,三月未曾见他,定是万分想念。可娇羞至此,倒像是情窦初开的样子。都十七了,那还算是初开?
顾倾依不禁暗嘲了一番。
拨开那层层枫树织就的青色绸缎,一座私宅浮现眼前。不似宫宇的庄严肃穆不若园林的依依俊丽,这顶着精致牌匾的宅院充溢着简单却又不那么简单的神秘。与方才不同,顾倾依渐渐放缓步伐,伫立凝视着嵌有“染君门”字样的门匾俯身下跪,三叩而起。
五十年前,一名为木岚的女子杀入江湖。此女剑法诡邪、出手极快、一剑封喉。死者所穿衣物尽被颈部伤口渗出的鲜血染红,故此剑法得名“染君”。血染君衫,喉心点,剑挑江湖。一时声名四起。数月后,创染君门于黔州。而后,门外血溅苍穹、尸横遍野。前来挑战的豪杰均死于这染君剑下。尸体弃于黄土,供养了这挺直的枫林。自此,这原本战火纷飞的两国边境小州有了一处清净之所。行人无踪,飞鸟无迹,木巷内外确是两极世界。
倾依起身,轻轻弹去衣角沾染的灰尘,迈入这染君门中。
镶木阁内,一黄衫女子双手合十,静对面前香案上的十几尊灵牌。香燃于炉内,焚而绕烛。“染君门二代掌门木槿,于灵前拜祭恩师,愿泉下安眠。”
不似豆蔻少女的妙音,女子音色温厚舒缓,约有三十一二,瑞凤眼、杨柳眉、肤如象牙、唇若桃花。
三柱香燃尽,灰沾鎏金环,暗格动。霎时,那灵位由一变多。最中间的刻着北梁文帝灵位几个字。原来,染香门竟是北梁后人的隐藏之所,而木槿,则是那廖晴阳的妹妹廖槿阳。
“既然回来了,就进来。躲在门后像什么样子!”
顾倾依撅了撅嘴,一步一跳的走到了木槿面前。木槿起身,整了整衣衫。看着皮皮的倾依,笑了出来,“都老大不小了,怎么还一副长不大的样子!你这个样子,还怎么完成复国大计!”
复国大计,复国大计!自打记事起,师父在耳边唠叨的就只有这四个字。其实,国家灭亡的时候,她才刚刚出生。对于那个血腥的场面,她没有丝毫记忆。所以对她来说,复不复都随便!当然,这句话只是埋在心里,在师父面前肯定是不敢说的。
“这次去柒山,还顺利吗?”
“顺利!”倾依掏出袖子里藏着的纸,递给了木槿,“不过师父,为什么要我去描绘柒山的地形?还有,为什么要弄清楚勋王的行车路线和时间啊?”
“就你多嘴!说了多少遍,不该你问的别问。上次罚跪的记性不够是吗!”
“没,没有。”倾依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又要在门前跪着。更何况,罚跪这么丢人的事可不能被太子殿下看到!
“师父啊,殿下什么时间来看我啊?”
“最近有事情要忙,可能要三个月左右吧。”
三个月,那么久?不过,只要能在殿下生辰前见到就好。
“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
木槿看着那娇羞的模样,扑哧一声便笑了出来。
“好了,是一个月!不过,你要去沅陵见他。因为他腾不开时间。”
“恩!”这一个字,说的别提有多甜了。也不能怪她,作为一个从小到大只接触过木槿和殿下的小姑娘,成天面对他那冷峻却又温暖的面孔,怎么可能不心动呢?只不过她的太子殿下坏的很,明明知道这小心思,却总是装得若无其事。明明惹得她面红耳赤,却一副调侃万分的表情。这样的男人,怨不得她顾倾依钟情了一段少女时期,也执着了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