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季家的氛围很是奇怪,季父责怪季勋未能以抚养公主为名向皇帝提出更好的要求。季母看着季父那自大的嘴脸,第一次感到季父如此愚昧无知,自己凭什么去提要求?
日子不咸不淡的过着,岁月大这样静好那倒也罢。然而事实无常,日子平淡久了,总有不安分的先后蹦哒出来……
娶了丞相千金的季勋,温柔甜蜜过后,才发现这个女子并非表面上所表现的贤惠,具有大家风范。秦如完全是被娇纵着养大的,天地唯我独尊,根本看不起从乡下来的季父季母,季家自此之后永无宁日。
三皇子责怪季勋不早说出桃儿的身份,害他差点酿成大错,也不待见季勋,季家从那次皇帝赏赐的风光后便一落千丈,京中最不缺的便是新贵,但能在老贵族中冉冉升起并发扬的则是寥寥无几。
而宫里的桃儿,相对季府的颓败,她则是风光无限。皇帝唯一嫡出公主,还是皇帝最爱的女人生的,宫里人人巴结恭维着,却让桃儿感到无所适从,见惯了十里桃花的百姓淳朴善良,宫里的阳奉阴违让桃儿感到恐惧不安。看着郁郁寡欢的女儿,皇帝立即命在京城繁华地段为女儿建造一座公主府。
开府的那天,京中大小官员都跑来庆贺,季家也来了。季勋看着款款大方的桃儿不出差池的接待,心里苦笑一声:桃儿,我终究与你无缘罢!
秦如感到季勋的异样,不由冷哼道:什么公主,乡下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罢了,好不要脸的抢人家丈夫!秦如的声音不加掩饰地响起,周围顿时沉寂,季母忙拉着秦如跪下:请求公主恕罪,是愚妇没能管教好媳妇。只见那秦如甩开季母的手,不知死活的说:我难道说错了吗?自己没做过就不怕别人说道。
桃儿淡淡看了秦如一眼,而季勋仿佛放任秦如对桃儿侮辱,桃儿不仅摇了摇头,眼高于低。
来人,送季夫人回去,本宫的府邸不欢迎。
顿时出来四个粗壮的嬷嬷,扇了秦如二十个巴掌,像拖死猪一样将秦如拖了出去。
季勋想不明白,他的桃儿何时这般强势,她总是柔柔弱弱,总是需要自己的保护,不,坐在首位的华贵女子不是她,对,不是她。
面对同僚们的嘲笑和丞相的愤怒,季勋认为桃儿是故意的,故意让他看到她的风光,故意让他出丑……三皇子在远处淡然一笑,看那个风光霁月的身影,那个在集市上让他怦然心动的女子,却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还有比这更加讽刺的事情吗?
就在那一刻,桃儿的心终于平静了,她的季哥哥……就是那样自私自利的人。
季府中,季母伤心太过而大病一场,季父则直接对季勋说秦如没有妇德,让季勋休了她并把桃儿娶回来。季勋则认为这样可以,季母拖着虚弱的身体冷笑看着这愚昧的父子俩,不仅愚昧,而且短见。
你是什么意思?勋儿娶个公主还是高看她了?那个秦如不过区区一个丞相女子,有何了不起的?季父爆跳如雷的喊着。
季母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这父子俩,还真是父子俩,不再言语。季勋也感到这件事不该这样做,再没有提休妻这件事。
汐和公主府里种满了桃树,在初春开的别样灿烂,桃花盛开的香味弥漫了整个京城。季勋嗅到这桃花香,不禁回想起那个人比花娇的女子,在桃花林中许下一生一世。
很快,皇帝为汐和公主挑选驸马的消息传遍了齐越。季勋心中恨桃儿的背叛,桃儿只属于他一个的,却不想是他首先背叛的。
朝中对三皇子的呼声越来越高,以丞相为首的一群官员暗中制造太子熙瑾的错误,力求推下太子。
汐和,丞相的势力越来越大,大多数官员请求立德妃为后,父皇唯有在你着才能有一片安静之地。
父皇,请喝茶,不必为不必要的人伤身。
汐和莞尔一笑,惊做天人。
皇帝摸摸桃儿的头,感叹到:不知道那个有福气的娶走我们的汐和?
汐和不嫁,汐和陪着父皇。
汐和怎能不嫁呢,父皇定会为汐和找门好亲事。
桃儿转动着灿若星辰的眸子,娇憨的卧在皇帝怀里:父皇,或许汐和可以帮你。
奥,汐和有什么办法?
桃儿在皇帝耳边轻声嘀咕。
汐和,真有你的。
自从公主开府宴会上丢了脸面的季家,再一次站在了风口浪尖上,季勋被升为正二品御史监察,依照皇帝对桃儿的宠爱,这样升官并无不妥,不升官才奇怪呢!
季勋想休妻的念头越来越强烈,只是碍于丞相府的强势又不得不忍让着。
桃儿看着暗卫传回来的资料,暗暗责怪自己识人不清,原来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渣,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有缘得到无福享受。
(四)
一年很快就过去了,朝中爆出了一个大新闻,犹如一颗重磅炸弹从天而降。丞相的女婿,正在朝堂检举丞相贪污受贿,草菅人命,暗中勾结官员,私吞官银等等一系列罪证,季勋握有重证据,皇帝彻查丞相府邸,丞相的罪名确立,三皇子一脉几乎连根拔起,连宫里的德妃也受到牵连被贬为容华。
秦丞相被判斩的那天,天下着濛濛细雨,秦相对探监的季勋冷笑一声:你以为皇上会放过你吗?
这不用你费心了,汐和公主会嫁给我的。
嫁给你?哈哈,季勋,你以为那个汐和公主是个纯真善良之类,那是个聪明的,宫于心计的女子,岂会甘心嫁给你……
我和桃儿自幼一块长大,她不会那样对我的。
愚昧无知!
过了没多久,季府传出秦如因伤心过度而病逝的消息。秦氏一族就这样落没在浩浩汤汤的潮流中。
当季勋正开心要娶桃儿时,皇帝就当朝宣布:汐和公主许配于镇南王世子刘扬。
季勋不知道是如何回的家,他脑海里只是出现桃儿要嫁人了,嫁的人不是他,她亲口告诉他只要搬倒丞相,他就升官,她就嫁给他。
不错,桃儿在这之前约过季勋,但却没有答应事成之后嫁给他,而是给他一个机会。
说吧,找本宫何事?
桃儿,你我之间非得这样吗?
桃儿?本宫姓越名汐和,桃儿早就死了。
我知道你恨我,可也不必要这般,我们相处了十六年。
与现在的汐和有关吗?
你……我是你未婚夫!
季勋,咱能不能更加无耻一点?本宫未婚夫镇南王世子刘扬,你知道污蔑皇亲贵族是何罪名?
桃儿,你不可理喻……
来人,本宫要回府了。
桃儿,你会后悔的……你……
桃儿确实后悔了,可汐和不会后悔。
半年后,十里红妆,天下将一切美好都给这个宠冠天下的女子。刘扬牵着红绸,嘴角抑制不住笑容,自从宫宴那次,自己就看到这个风华绝代的女子,灿若星辰的眸子透彻纯粹。为了她,他答应破南蛮,固北戎,拓江土,若不是自己努力,皇帝如何肯将女儿嫁于自己。
汐和,无论当初如何,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妻,一生一世。
季勋看着意气风发的刘扬:娶桃儿的人是我,我只不过让给你了罢了。宾客欢笑,没人理会到季勋那扭曲的表情,昔日翩翩佳公子不在,如今更像从地狱来的恶魔,仇恨弥漫着他的心,他却把一切归于那个可恶的十里桃花林,如果那个地方不那么贫困,如果那个地方不开桃花,如果那个地方没有桃儿……这一切……不,桃儿是他的,哪怕毁掉也不能让他人沾染半分。
刘扬陪汐和去了桃花林,曾经会开满艳丽的十里桃花林如今换了模样,一场大火毁了整个桃花林,幸好母亲和婆婆的墓早已迁入皇陵。阿扬,让他来守这桃花林吧,这辈子让他好好守这桃花林!
刘扬握着汐和冰凉的手,缓缓抚上她的背,平息她的气息。那个人,得不到就毁了一切,十里桃花林的村民在那场大火中没能逃出一人,全没了。
汐和痛不欲生,是什么改变了那曾经单纯透彻的人,是什么能将人心变得如此恶毒……汐和不明白,那个人,还是她叫了十六年的季哥哥吗?不,他不是,她的季哥哥在离开十里桃花林时就不在了,现在的那个,顶着季勋的面容,却是一副恶魔心。
很快,季勋被带到了这个被他毁掉的地方,看着痛不欲生的汐和,他突然仰天大笑:桃儿,我说过你会后悔的……看,你后悔了吧。
季勋,从现在开始,你就守着这片桃花林,直到桃树开花……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每天对着这黑漆漆的一片,季勋原本黑暗的心变得恐惧,十里桃花林的人们不肯离开,在午夜哭泣,冤叫……周围的守卫从不让他离开半步,这个囚笼成了他的噩梦……
不知道多少年过去了,十里桃花林又恢复了原来的茂盛,只是这十里桃花林不再开花,似乎在向世人诉说冤屈。十里桃花林住着一个疯子,每天对着桃林喊:桃儿,待这十里桃花开了,我娶你过门。
公主府桃花开的别样精彩,刘扬扶着已是花白头发的妻子,慢慢踱步在桃花林,妻子坐在桃花林的藤椅上:阿扬,我们竟然走了一辈子,十里桃花林,不会开花了,永远不会开花,现在,有你真好……汐和的气息越来越弱,她看到了八岁那年,婆婆走时,桃花也不开……
汐和,我说了一生一世,你等着,我来了……
那一天,汐和公主与驸马相携离去,所有人为他们的爱情所动容,天下桃花别样灿烂,十里桃花林桃花更是美艳,可十里桃花林里有一具尸体蜷缩在一棵小小的桃树边。
妈的,真晦气,这么美的地方有一个这么倒霉的东西,快抬出去……
十里桃花终开艳,却是无缘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