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的近了才会发现这两只憨头憨脑的石狮子其实巨大无比,高近四米,长近五米,黑沉坚固的石体上有些覆着青碧的青苔,想来平时它们都是蹲坐在石壁前一动不动。
风夕玦被这巨大石狮一吼之下便被抛飞到了数米远处,他尝试着动了动,却发现浑身剧痛,忍不住嘴角又溢出一丝血迹。
马银桥跑上来,有些歉意地道:“小师弟,你没事吧?”
风夕玦摇了摇头,道:“不碍事。”说罢,便有些摇晃着站了起来,虽然浑身疼痛,但骨头没断,不过这也是他的身体要比常人结实,若是一般人,恐怕就会站不起来了。
风夕玦看着那两只重新又变成了塑像般一动不动的石狮,他可以感觉的出来,虽然刚才其中一只吼声凶厉,气势深厚,但里面并没有什么杀气,不然就不只是这样的后果了。这样想着,他背后还是出了一阵冷汗,心中有些心悸的感觉,这两只石狮只靠吼声就差点让他重伤,这得是多么深厚的修为?
马银桥有些气恼地道:“这两只石头畜生不识生人的,得有牌子它们才会让你们进去。”说着从腰间掏出块腰牌递给他,道:“你如今入了我们这门,自然是有牌子的,不过之前师兄忘了给你,不会怪师兄的对吧?”说着有些讨好地向他笑了笑。
风夕玦无言,接过牌子就重新走了上去。
他刚一走近,那两只原本如塑像一般静止的石狮又像突然有了生命一般,动了起来,之前吼飞他的那只走过来,探出鼻子,在风夕玦身上嗅了嗅,然后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又退了回去,重新盘坐在了地上。
马银桥笑嘻嘻地走上起来,道:“怎么样,我就说没事的吧。”
这时候石壁中间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道石阶,两只巨大的石狮如门神般守护在两旁。
马银桥道:“就是这儿了。”说罢提着食盒就走了下去。风夕玦见了也跟了下去。
其实原来招摇山上并没有这间重狱,等张天册继任掌门之后,才在他的主持下在山体中开凿出这样一个空间,充作监狱,然后又在地表施加幻术,让这方空间平时隐没于石壁之中,又将妖灵封于石像中,替他看守门户。
没错,他。
这间监狱其实就是张天册一个人的监狱,世人皆知张天册最恨妖族,这间监狱里面关着的,就是那些被张天册降服的妖族大能。
地下昏暗,石道两侧燃起了油灯,石阶很长,不知通向何方,风夕玦的脸在油灯的光火下有些明暗不定。这些事他当然不知道,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将会在这里发生偏折,只是他心中有些好奇,按照马银桥说的,这里面关着的都是些大人物,他想知道这些所谓的大人物都是副什么模样,被人关着的大人物还是不是大人物。
石阶很快走到了尽头,面前是一扇沉重的铁门。
马银桥用钥匙将铁门打开的时候,不知为何,风夕玦心中升起一股寒意。
铁门后面是一方空旷的空间,里面有很多间牢房,但粗粗看去,却只关了寥寥数人,看着很清静,听到有人来,都纷纷看了过来。
马银桥乐呵呵地笑道:“各位客官,在这儿住的怎么样呀,小的又给各位送饭菜来啦。”
此话一出,那几人的脸色都微微有些变了,显然对马银桥的饭菜心里有阴影。
其中一个留着精剪短小胡须的清瘦老头唉声叹气地道:“我老人家在这儿蹲苦牢也就算了,可连牢饭都这么难吃,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马银桥吃惊地道:“老爷子您也知道这儿只有我和师傅两个人,吃我做的总比吃我师傅做的好,要是师傅他老人家做饭呀,您老现在还能不能见着我也是两说的事。再说了,平日我待诸位就像待师傅他老人家一样好,不说让诸位找到家一般的感觉,至少也是无忧无虑的您说是不是?”
老头笑道:“你小子要真待我老人家好,那便放我出去,我老人家也是不会亏待你的。”
马银桥一边取出盒饭,一边道:“这种话您就别说了,您呐,就在这儿安心养老吧,我看这儿环境也挺清净,和室友也挺合得来,又不用受晚辈的气,多好的地儿,您说是不?”
老头立刻吹胡子瞪眼地道:“小子你乱说什么?”这时候他留意到了站在一旁的风夕玦,笑道:“这位小哥面生的很,是新来的。”
马银桥应道:“这是我小师弟,今晚这饭就是他做的,怎么样,不错吧?”
老头正伸出了筷子,皱着眉头如吃苦药般夹了一块放进嘴里,然后咀嚼了一会,突地松开了眉头,闻言抬起头来,细细打量了风夕玦一会儿,笑道:“恩,不错不错,饭菜做的好吃,生的细皮嫩肉的,看起来也好吃。”
风夕玦被老头细小的眼睛盯着,不知为何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寒意,这才骇然想起眼前这个普普通通的老头不是人,而是一只妖,一只很强大的妖。
这时候一道温润的声音响起:“来老头你又恶心,这人肉酸酸腥腥的有甚么好吃的?不过也对,你们来家的品位一向差的很。”
说话的是个面如冠玉的俊美年轻人,他轻轻摇着手中折扇,有些慵懒的说道。
来老太爷听了勃然大怒,怒喝道:“小子你把话说清楚,说我老人家品味差,难道你没吃过人肉,难道你这不阴不阳的东西的品位就好啦?”
那位年轻人听了,顿时勃然大笑,就好像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哈哈哈,你说我不阴不阳?要是旁人这么说那我也认了,但这天底下最没资格说这话的就是你们来家了,谁不知道你们来家的人..”
来老太爷喝道:“小子按辈分我还是你爷爷辈,你家大人就没教过你要敬老吗?”
年轻人泰然自若地道:“你这倚老卖老的老头忒不要脸,除了会以辈分压人还会什么?”
来老太爷怒发冲冠,道:“老爷子我吃过的盐都比你吃的饭多,不信咱两来比划比划?”
年轻人冷笑道:“怕你不成?”
这两人隔着两道铁栅栏大眼瞪小眼,明显是打不起来的,显然这样的争吵每天不知道要进行多少次,马银桥早已习惯。他一声不响地拿出了饭盒,又把空的饭盒装了进去。
这时候风夕玦才讶然发现马银桥拿出来的盒饭有四份,但是这间监狱里只有三人,其中那一老一少一直在斗嘴,还有一人藏在阴暗角落里,一直没有出过声,看不到他的容貌,甚至连是他还是她都不知道。
除了这三人,这里还有第四人不成?
这时候马银桥拿起盒饭,径直走到了墙壁那头,风夕玦这才发现原来石壁上还有一道铁门,只不过监狱里光线昏暗,所以刚才一直没有注意到。
马银桥开了门,将饭盒搁在地上,取了之前的饭盒子,就直接退了出来,透过门缝,风夕玦隐约见到中间一人盘膝坐在地上,看不清容貌,不过感觉年纪应该不小了。
马银桥收拾妥当之后,就直起身子,乐呵呵地笑道:“各位客官,小的下次再来看你们,祝你们生活愉快,早日找到家的感觉,呵呵。”
然后风夕玦就跟着他在一老一少的骂声中退了出来。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天已经有些黑了。风夕玦点燃了油灯,闲着无事,就把在秀水街十四号抄的那些经书拿了出来,就着烛火读了起来。
现在还是新春,到了晚上风中还夹带着些寒意,风夕玦在一阵摇晃的烛火中缩了缩身子,紧了紧有些单薄的衣衫,突然有些茫然。
对于将来他还没有什么打算,或者说目前唯一的打算就是和镜儿一起生活下去。当日他和秋鸾镜辞别哥哥,风沐之要他们在招摇山一边修行一边等着他,这一路走来虽然中间有些曲折,但至少完成了前半部分,他和镜儿都留在了招摇山上,只是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他只知道哥哥是有要紧的事,却不知道是什么事,貌似和他的过去有关,那么他自己的过去呢?他也很想知道自己的身世,自己的父母是否还活着,只是风沐之并没有告诉他,或许这里面的故事太复杂太惊人,让他难以启齿?可是他现在还太过弱小,没有办法去做些什么。
一想到修炼的问题,风夕玦忍不住有些黯然,他现在对于自己的问题有些束手无策,与他一起来的镜儿已经成为了备受瞩目的天才,他却还在原地踏步,被人嘲笑。
想着镜儿,没来由地便又有些想念她,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干什么,相识七年来这还是第一个夜晚,没有她陪伴着度过。虽然两人白日才刚刚见过,但还是有些不习惯没有她陪在身边,风夕玦默然想着,也不知道那边的床舒不舒服,今晚她会不会又失眠。只是他现在与她地位相差悬殊,也不知道将来他与她会如何。
这般想着想着,他就有些倦了,轻轻叹了口气,就打算吹熄了灯,宽衣睡觉,就听到木门吱呀一声开了,然后一个小脑袋鬼鬼祟祟地探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