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公子铁青着脸,脸色难看地看着面前亲密无间的这对男女。他感到很愤怒,他感觉他被人戏耍了,心中想着既然你们已经有了婚约,之前又为何要说这小姑娘是你妹妹,是存心想要我在众人面前丢脸不成?
他出身高贵又天赋绝伦,父母又宠着他,从小到大想要什么没有得不到的,想要做什么没有做不成的,一路顺风顺水直到今天,想不到却在这里遇到平生的第一次挫折,让人看了笑话,而且对象还是自己从未放在眼中的一个人。他冷冰冰的看着风夕玦,就好像在看一个死人。
手下那个青衣小帽的小厮察言观色,立刻又跳了出来,喝骂道:“给脸不要脸的东西。”说罢扬起手中马鞭劈头抽了下去。
风夕玦怕打到秋鸾镜,连忙伸出手去挡了一下,鞭子抽到肉上,风夕玦只觉得一股钻心的疼痛涌来。身后的秋鸾镜不由担忧的看了风夕玦一眼,随即又狠狠的瞪了贵公子一眼,在她看来这笔帐当然要算在他头上的。
贵公子见了自然是愈加愤怒,心中对风夕玦的恨意又深了一份。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挥手制止了那名家仆。
家仆不解,不甘地道:“少爷,他们..”
贵公子冷冷看了他一眼,那名家仆顿时吓得闭了嘴,灰溜溜地退回他们家的少爷身后。
贵公子目有深意地看了风夕玦一眼,寒声道:“我们走。”说罢一甩衣袖就走下楼去。
楼梯上,贵公子吩咐道:“去查查他们是不是今年参加入门测试的考生。”他就这么走了自然不是打算就这么算了,只是因为他家教甚严,在书肆这种雅致地方动手打人总是不好,当然最重要的是今天的事情他们并没有占到理字,他这种人物一举一动明里暗里总会有不少人看着,若是今日的事流传了出去,落个仗势欺人的名声,终归不好。
小厮赶紧应下,又道:“假如那两人真的是今年的考生,那是不是让他们..”
贵公子嘴角泌出一丝冷笑,摇了摇头道:“不,我要让他们考上招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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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戴露顶竹帽的女子正坐在马车上,白莲花般美丽的小手搁在膝上,拉开了车窗帘幕怔怔地看着窗外热闹的街景。听见有人上车,不由转过头来,温声说道:“怎的这般迟,对了,那人如何?”
刚上马车的贵公子听了顿时一怔,方才在楼上他一时激愤早就忘了师姐的吩咐,所以一时答不上来。不过他脑中只是转了转,便笑道:“那人也是个俗人,无趣的很,我便想着师姐见了大约也是不喜的,就没带来。”
女子听了,淡淡“哦”了一声,白色轻纱后的美丽双眼之中不易察觉的闪过一丝失望,随即又转过头去,怔怔看着窗外的热闹景象。
制作精良的马车慢慢动了起来,缓缓向虞城西北外那座常年云雾缭绕的清峻山峰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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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鸾镜瞪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双手叉着青葱般水嫩的腰肢,娇嗔道:“刚才那人可真不讲道理,仗着家里有钱就了不起么。哥哥,你别在意。”小姑娘不知为何心中有点高兴,或许是刚才风夕玦在金钱权利与她之间依然选择了她?也或许是方才在众人面前当众宣布了自己是他的未婚妻?
这时候赵小风又冒了出来,有些幸灾乐祸地道:“刚才那人身份明显不凡,你们就等着麻烦来吧。”也不知他是何居心。
秋鸾镜听了柳眉倒竖,恶狠狠的白了他一眼。
风夕玦有些沉默,虽然刚才那位贵公子涵养算好,选择了退走,但他也觉得对方不会这样的善罢甘休。经过了刚才的事,也让他明白了在那些大人物们的眼中他是多么的微不足道,有时候就算想要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也是那么的无力。
但他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又继续读起书来。现在想这些没什么用,当务之急还是要让自己变得有用起来。现在他的首要目标就是要和静儿一起考上招摇。
秋鸾镜看着少年认真读书的样子,嫣然一笑,乖巧的在旁边坐下也读起书来。
《善恶经》很快看完,风夕玦小心放下,又随手拿起一本。这本书名为《度人经》,为陆道钧所著,又是一本有所争议的古书。
风夕玦随手翻过,书页哗哗作响,一目十行,也是很快看完。
随手放下,又拿起一本,这一次是《抱朴子》。这一本风夕玦没看过,不过他信手翻页,看的也是极快,半盏茶功夫已被他翻到了末页。
又是随手放下,然后又是一本。别人不过品读细嚼几页纸的功夫,他已是看过了五六本。
他别的本事没有,在看书上面却有些天赋。他的记忆力可以用过目不忘来形容,从小哥哥在昏黄油灯下讲授的药理医性他听过一遍就能记住,书本上的文字段落他看过一遍就能背下。
可是文考道经通史无所不考,那些道书玄经,人妖史册又浩如烟海,又岂是凭一个人的精力就可以研读通透的?更何况他只有短短三天的时间,要用这三天时间去抵别人十数年的寒窗苦功无异痴人说梦。风夕玦也知道希望渺茫,他也只是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去尝试,万一出的考题正好是他看过的呢?虽然很可能是做的无用功,但也总比闲坐度日的好。
况且他真的很喜欢读书。
大约看了二十几本书,中间又歇息了阵,和秋鸾镜聊了会天,就到了晌午。三人早上都是喝的稀饭,风夕玦和秋鸾镜看了一上午的书,有点饿了,赵小风睡了一上午,醒来也有点饿,所以三人就打算去吃点东西。
这里距秀水街颇远,因此赶回去不太方便,三人就在书肆附近随意找了家小面铺,简单点了碗素面吃了。吃完账是赵小风付的,他还有些小钱,当然只有他付。风夕玦自然是没钱的,他的口袋比他洗的衣服还要干净,所以蹭起饭来也是干净无比。从某些方面讲,女人脸皮的厚度和漂亮程度是成正比的,秋鸾镜很漂亮,那么脸皮当然也很厚,蹭起饭来和风夕玦也是旗鼓相当。所以最后二人吃的很满意,却弄得赵小风有些不大不满意,囔囔着要两人以后请回来。
吃过饭之后继续看书。
不知什么时候起,秋鸾镜已经靠在了风夕玦的背上,两个人背靠背坐着,静静翻着书。
书肆二楼清净,安静看着书,耳畔只有翻书的沙沙声,少女轻轻的呼吸声,鼻端只有书卷墨香,少女发梢幽香,眼前只有青封白卷黑字。
时光静好,人也静好。
他看的很认真。而人认真的时候时间是过得很快的,所以等他细细读过八九卷书的时候已经快到黄昏了。
他习惯性的向身后背靠着他的秋鸾镜看去,不禁一呆。只见少女双手抱膝坐在地上,头靠在膝盖上,双眼轻闭,看来是睡着了。膝盖和她的脸颊之间夹着一卷书,少女婴儿肥的脸颊被压的扁扁的,分外可爱。
看着少女睡的如此安静美好,风夕玦突然觉得就这么过一辈子也是好的。他有些不敢动弹,只怕惊醒了少女,破坏了这份静谧的美好。
然后他看到了赵小风。赵小风靠在墙上,头向上仰着,脸上盖着一本书,遮着从窗口洒入的夕阳光辉,口水从张大的嘴里淌了下来。
他睡得也很安静美好。风夕玦赶紧上去两脚踹醒了他,要是口水落在书上,污了这些墨香好书,他们可是赔不起的。
叫醒秋鸾镜之后,三人就回了秀水街。
一回到十四号,风夕玦就找到了苟生,问他借了套笔墨纸砚。
吃过晚饭,风夕玦在书桌上摆好磨砚,将白纸仔细铺开,准备写字,秋鸾镜乖巧的上来替他磨墨。
纸是上好的宣纸,笔是上好的狼毫笔。笔尖轻轻滑过纸面,流畅顺滑,辗转自如,毫无一丝凝滞,身边又有美人添墨,写起字来心情也是舒畅无比。
风夕玦依着记忆,将白日看过的那些经书抄在了纸上。他的字写的不算很好,但是中规中矩,笔触清晰,看着很干净。
每次写完一张,秋鸾镜就走上前来取走搁在其他的书桌上小心晾干,风夕玦重又铺上一张继续写。
写完一张又是一张,一张过后还是一张,很快书桌上就铺满了白纸,秋鸾镜只得铺在床上。
总算将早上背的经书抄完,风夕玦轻轻吁了口气,发现屋内已经尽是黑字白纸。坐下来喝了会茶,歇息歇息,待墨汁干的差不多了,就和秋鸾镜一道收拾了整理成册。
这些都是准备晚上温习的。文考要到了,两人虽然不觉得这样临阵磨枪就可以通过考试,但长夜漫漫,闲着也是闲着,看看书聊聊天消磨消磨时间也是好的。而且看过一遍,背过一遍,再重新抄写一遍后,感觉又是不一样,风夕玦对这些经文的感悟不自禁又深刻了一分。
正整理着纸,忽然听到隔壁一阵争吵的声音,隐隐里面还夹着赵小风的声音。风夕玦忽然想起赵小风就住在隔壁,不由感觉一阵诧异,心想难道他和人起了什么矛盾?想到这,和秋鸾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疑惑,遂起身出屋去瞧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