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大的月盘仿佛巨神的瞳孔,冰冷冷的俯视着人间。
月下一个白衣女子面对天空,迎风独立,满头青丝随风飞扬。
她突然转过头来,浅浅一笑,潇洒飘渺,宛如月下的仙子,似要乘风而去,刹那间风华绝代。月色如洗,白衣佳人,这画面透着一股静谧的忧伤,但佳人的眼中分明满是欢喜,她樱唇轻启,似乎在呼唤着什么。
“夕玦.。。”
“夕玦.。。”
..
..
又是这个梦。
少年刚刚睁开眼睛,便被一束明晃晃的阳光刺了眼,接着便听到一串欢快的少女欢笑声,清脆干净如银铃。听到这笑声,少年刚刚沉重的心便没来由的一松,就好像沉凝如水银般的水面被清风微微荡开。少年揉了揉眼,把思绪从刚才的梦境中拉回来,睁眼便看到一张鹅蛋脸蛋儿,一双水汪汪的杏眼儿里满是笑意的看着他。这个女孩儿约莫十二三岁,不长的头发扎着一个清爽的马尾,穿着一件打着补丁的红色棉袄,虽显的破旧却很是干净,此时夕阳的余晖照在她白里透红的脸上,勾勒出好看的脸部轮廓,一双点漆似得大眼睛盈盈的看来,美得惊心动魄。
“夕玦哥哥,你又做梦了么?”女孩儿笑着问道。女孩儿的声音清脆好听,好像风中的铃铛。她手中拿着一支树枝,刚才显然是她折了树枝让阳光透过树梢漏在了少年的脸上。
“没有啊”。少年说道,他微微偏过头,不去看她。少年看着和少女同岁,穿着一件洗的发白的棉袍,上面打着几个补丁,生的细眉细眼,身材消瘦,他微偏过头,低垂着眼睑,可以看见他长长的睫毛,显得极是清秀。
“你骗人”。女孩儿皱皱眉头,嗔道。
“才没有。”少年狡辩道。
“还说没有,你骗人的时候就会转过头去不看我。”少女好看的眉毛微微皱着,瞪着双大眼睛,微红的腮赌气的鼓了起来,就好像一颗圆圆的苹果,显得极是可爱。
少年微窘,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少女看他样子,心中微微不忍,便松口道:“好了,你不要说,我就不逼你说了。”
少年如释重负,赶紧应道:“嗯。”
少女眼珠一转,又道:“你可以不和我说,但不可以骗我哦。”
少年一脸认真得道:“嗯,以后一定不会骗你。”
听了这话,少女的双眼立刻眯成了月牙儿,她笑眯眯的说道:“要拉钩钩。”
少年不情愿的伸出了手,小声嘀咕道:“小孩子家的把戏。”于是两只手钩在了一起。
新春的天空明净澄澈,树叶和风低述,眼前是广袤的草原,羲和之子沿着千万年不变的古老轨迹缓缓的向汤谷滑去,红衣少女微笑着立在巨大的蓝色天穹之下,她的眼里盛着整个天空,有流云在她眼底划过,少女因此显得格外的美丽纯洁。夕阳缓缓西沉,红黄的阳光将两人的背影重叠在一起,好像在拥抱一样。一个少年一个少女,在此时此刻许下了幼稚却庄重的誓言。
风夕玦看了看即将西沉的太阳,对秋鸾镜说:“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不然哥哥该要担心了。”秋鸾镜轻声应了一声,弯下腰收拾一番拾来的干柴,交给风夕玦背了。
风夕玦和秋鸾镜住在附近的一个小村庄里。风夕玦从没见过父母,打从他记事起,他就只记得哥哥带着他在各地流浪,直至现在他们在这个人迹罕至的小村庄定居下来。
两人一边走一边闲聊。秋鸾镜盯着风夕玦脸上一道细小的伤口道:“玦哥哥,昨天你又和大黑他们打架了?”她指的大黑们是村里那几个年纪比较大顽劣的孩子。
风夕玦摸摸那道伤口,心想或许是刚才睡觉的时候被她看见了,道:“嗯,他们老是喜欢欺负你,所以昨天又和他们打了一架。你可不许告诉哥哥。”
秋鸾镜听了微微有些感动,又有些心酸,不安的看着风夕玦道:“嗯。你有没有吃亏呀?”
风夕玦哈哈一笑道:“怎么会吃亏,你知道的他们几个加起来都打不过我呢。”
秋鸾镜微微心安,嘻嘻笑道:“我就知道玦哥哥厉害。”
风夕玦突然道:“镜儿,你身上的病怎么样了。”
秋鸾镜依言撸起衣袖,露出一截白藕似得手臂,只是这般细腻白嫩的手臂上却点缀着无数细小的鳞片,看着分外可怖,但两人早已见怪不怪。秋鸾镜微微兴奋的道:“哥哥配的药真的有效哇,比以前浅淡了很多。”风夕玦也很开心,秋鸾镜从小就得了一种怪病,身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鳞片,严重的时候甚至连腮上都爬满了鳞片,所以村里所有人都视她为怪物,不敢接近她,所有的小孩子都孤立她甚至欺负她,风夕玦知道她一直都很痛苦很难受,所以此时看到有了治愈的希望,他是真心为她感到高兴。几年前风夕玦的哥哥风沐之便开始为秋鸾镜配药,虽然有点作用但也有限,无奈村中资源有限,只得一边摸索一边改进,直到一个月前又改了一次药方。
他们三人住在村尾的一间破旧的小屋里。风沐之眼睛看不见东西,做什么都不方便,所幸会几手医术,在这个偏僻没有医师的小村庄里自然受到了很大欢迎,村里有人生了病或出了什么问题都会来找他,所以生活虽然艰辛但也可以过得下去。有时候村民挖到什么草药之类的也会送到这里来,一来他们也用不大到,二来他们也有点可怜秋鸾镜这个可爱又可怜的小女孩儿,有了这些草药,风沐之才能想办法为秋鸾镜治病。
两人走在村子里,沿途遇到的村民看见风夕玦都纷纷和他打招呼,风夕玦一一回应着,这里的村民都很喜欢这个清秀乖巧的少年,只是看着秋鸾镜的目光微微有点怪异,还有些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看来这些村民对于秋鸾镜这个超出认知之外的怪物还是心存畏惧,哪怕对象只是一个幼小可爱的小女孩子。秋鸾镜只是低着头,默默地跟在风夕玦后面,也不说话。看着她黯然难过的样子,风夕玦心中也微微难受。于是一路无话。
到了自家门前,发现风沐之没有像以往一般等在门口,两人不由微微有些诧异。风夕玦卸下肩头的干柴,堆到门口,正想要推开那扇破旧的木门,不想“吱呀”一声它自己打了开来。
“哥哥,我.”风夕玦说到一半便硬生生把后面的话都咽了回去,因为门后面出现的是一张陌生的脸,冷冰冰的看着他。接着矮小破旧的屋子里钻出一个高大的陌生男人,这个男人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一身黑衣,隐隐散发出一股让人不适的阴冷气息。
秋鸾镜不安的躲在风夕玦的身后,瞪着一双大眼睛盯着这个陌生人。风夕玦心里也有点紧张不安,一般这种偏僻的小地方是很少有陌生人来的,而且看此人面色不善,只怕也不是什么好人,他现在只希望哥哥不要出什么意外的好。
不料这个陌生人只是冷漠的看了他们一眼,就头也不回的走了。也不待他走远,风夕玦就看也不看直接冲进了屋里。
刚冲进门里,他就感觉撞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接着便听到“哎呦”一声,他才隐约明白好像是撞到了个人。他揉揉脑袋,就看到地上一个年轻的男子正摸索着站起来。这个男子五官英俊,皮肤是一种风餐露宿之后的黝黑,粗糙但是健康,削瘦的身材,头上随意用一块破布束了头发,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干净质朴的气息,只是看他双目无神,想来是看不见东西的。
他咧嘴呵呵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玦儿今天怎么跑这么急?”他笑的时候有一种说不出的魅力,给人一种极亲厚的感觉,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亲近。
这时候秋鸾镜也走了进来,没好气白了风夕玦一眼,轻轻把风沐之拉了起来。风沐之微微一笑,宠溺的摸摸秋鸾镜的头道:“还是镜儿最乖了。”
风夕玦干笑一声,突然想到刚才的事,不由问道:“哥哥,刚才那人是谁?”秋鸾镜也抬起头来望着他。
风沐之笑容一敛,轻轻叹了口气道:“镜儿,玦儿,我应该是要离开一段时间了。”
秋鸾镜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的问道:“去哪里?晚饭前可以回来吗?”
风沐之叹了口气,苦笑道:“哥哥是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呢。”
秋鸾镜听明白了这句话,但她一时间还没有办法接受这个结果,风沐之对于她不仅仅是一个哥哥,她从小无父无母,都是被风沐之照顾着长大,在她心中风沐之就好像是一个父母般的角色。秋鸾镜毕竟还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女,突遇变故,一时不知所措,一双大眼睛里噙着泪花,险险淌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