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的光线越来越弱,电灯或许是年久失修,很多开始燃尽最后一丝光亮,扑闪一下便熄灭了。两人顺着原路返回,一直走到中间楼道口那个位置,看到下宇百无聊赖的坐在台阶上。
“胖子!胖子!你在哪?”白歌一边走一边叫。
“老白,我们在这呢!”声音从左手边一间小房子传出来。
白歌迟疑了一下,才经历了可怕的幻觉,对面前这个景象不自觉的提高警惕。两人慢慢挪到门口,白歌侧着身子探出半张脸悄悄瞅了一眼。一间不大的办公室一眼就能够看到尽头,然而并没有林边圆和鲁岩的踪迹。
事情越来越诡异,这栋楼里发生的每件事都让人心里发毛,就像被某种神秘力量玩弄于鼓掌之间。白歌慢慢的从门框边缘退了回去,拉着苏心赶忙向前猛走了几步,绕开那间屋子。
“胖子!别逗了,你们到底在哪里?”白歌继续寻找,只是喊出口的声音不自觉降低了声调。
“这呢!”
白歌轰的一下,头脑发胀、思绪一片空白。两个声音同时从眼前左右两个屋子里传出来,仅仅从声色来听,又的的确确是林边圆的特征。
苏心猛然停顿了一下,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了。“白歌,这地方好邪!虽然我从来不承认,但眼前这一切却千真万确。”
“别害怕!我隐隐约约发现一些线索,不管是什么东西,既然它故意吓唬我们,那我们就克服那点恐惧。你跟着我,无论看到什么,都别害怕!”白歌紧紧握着苏心的手,语气毅然决然,没有半点迟疑。
白歌加快了脚步,两旁的房间一间接着一间,不断地打开、检查、离开。那邪祟的声音越来越多,几乎沿途路过的每一间房子都会传来林边圆的呼救声,可真当走到那间屋子,却平静出奇,像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什么。
一路小跑,白歌远远看到一间屋子透出几丝亮光,心中暗自笃定两人应当就在那里。
房门是打开着的,走进去的一瞬间,一股浓重的药剂味道迎面扑来,这是一间较大的病房,沿窗的地方摆着八张病床,靠近墙壁的这一面,整整齐齐的摆着一排木柜,里边塞满了各种药剂瓶。
“看来,这是二院的医务室了!仔细找找看,我感觉他俩就在这里……”白歌蹑手蹑手的向前走。
苏心静悄悄的跟在身后,只是安静的点点头。
医务室很大,没有电灯只能借着窗外山洞里微弱的余光照亮一丝丝。浓烈的药剂味随着时间的推移全部积攒在这间相对密闭的屋子里,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苏心在身后扯了扯白歌的衣角,凑到耳旁轻声说道“中间那张病床上,好像躺着个人!”
白歌先是停下脚步,仔细观察几秒钟,见到并无异样,这才挪动步子,慢慢靠了过去。“真有人!”
只见窗前放着一张病床,白色的被单下完完整整的裹着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从体型上判断,应该是一个人或者一具尸体。
白歌站在病床旁边,颤颤巍巍的伸出左手,轻轻捏住被角,缓缓的向下拉开。屋子里十分安静,几乎能够听到他噗通噗通不断加速的心跳。
“真是胖子!”白歌拉开被子的一角,看到蜷缩在病床上的林边圆,心里突然害怕他遭遇不测,急忙俯下身子,趴在他的面前,细细倾听。“醒一醒!嘿……胖子!”
林边圆微微睁开眼睛,就像刚刚从睡梦中醒来,用力眨巴眨巴眼睛,直到看清楚站在面前的是白歌和苏心,才逐渐恢复意识。
“老白……我……我……被那个标本拖进瓶……瓶子里了。”边圆有些惊慌。
“标本?”
“就是学校医学院的标本室,就是那具砸开玻璃,扑到我身上的尸体标本。”边圆下意识摸到了大腿根,曾经那具尸体留下的手印上。
白歌若有所思,忽然觉得整个医院好似一间巨大的恐怖作坊,它能映射出每个人内心中最害怕的东西。
“鲁岩呢?”
“我被尸体标本扑倒之前他还在,后来我就被拖进标本瓶子里,就再也没有看见他了……”边圆从病床上下来,用手指挠着脑袋,对为何躺在床上充满疑惑。
“这里似乎能够影响人的脑电波,产生严重的幻觉!”白歌分析道。“也就是说,鲁岩极有可能看到了他的母亲,这是他最害怕的见到的场景。”
苏心皱起眉头“你是说,他找到了母亲或者母亲找到了他?”
“应该是这样,还记得我们进蓝茉莉基地过气闸的时候吗?鲁岩坐在气闸口迟迟不肯离开,他说他从气闸的摩尔斯密码中听到母亲的劝告,让他回头,不要再来蓝茉莉基地。”白歌回忆起进山洞时候的情景。
苏心和边圆本不知道这件事情,听到白歌的描述后,越发觉得蓝茉莉基地是一个早已脱离了科学的恐怖领域,尤其是这个精神研究中心,更是整个基地最难以理解的地方。
“对了!鲁岩十有八九在最后一件屋子里。之前我们在搜索一间办公室的时候,看到墙上挂着一块牌子,上边写到‘2022室王玉英’”边圆忽然想到昏迷之前找到的线索。
白歌立刻打起了精神,抄过病床一旁的吊针架,用力将中间折断,抽出两根铁棍,一根较粗的递给了林边圆,一根拿在自己手里。“先抄个家伙,这就过去,别管他路上碰到什么,人挡杀人、鬼挡杀鬼!”
边圆接过铁棒,在手里上下掂量“虽然不如工兵铲,但是也比木棍强太多,老白,手里有了这个顿时觉得安全了很多!”
“你俩得了,赶紧去找鲁岩,这地方看来还真不宜久留。”说罢,苏心第一个走出这间医务室,楼道里药剂的味道要淡出许多。
自从经历了‘灵魂实验’,三人早已习惯了出生入死,彼此依偎在同一战线上,内心自信许多,他们就像彼此的支柱,只要几人在一起,无论什么困难,能有一比高下的气魄。
三人动作极其迅速,为了寻找子琪和鲁岩,每到一处,都是踹开房门,两人挥舞着铁棒一通乱搜,活像土匪进村搜刮民脂民膏,不放过任何一个死角。
“老白,这是最后一间了,鲁岩和子琪很有可能在这里!”三人走到走廊尽头,边圆用铁棒指着门牌‘2022室’。
哐当!门应声而开。
鲁岩就站在病床的最中央,只是双脚踩在一把破旧的木椅上,脑袋眼看就要穿进绑在吊扇上的白绫带里。
“鲁岩!你疯了吗?”苏心一声大喊。
白歌、边圆急忙冲上去抱住鲁岩,将他从椅子上放了下来。“这都是幻觉,不论你看到什么,不要相信!”
鲁岩恍恍惚惚的睁开眼睛,眼睛中还残留着几滴泪水,虽然对自己的经历闭口不谈,但三人依然能够感受到深深的绝望与悲伤。
“这里就是我母亲生活过的地方……”鲁岩稍稍恢复。
“墙上画的这些字符……不对,图像是什么?”白歌看着四周白墙,上边画满了歪歪扭扭的符号。
“大概和我父亲研究成果有关吧。”
“喔!好像就是石室里边,刻在黑盒子上的那些文符。”
“这应该是某种文字信息,只不过世界上恐怕只有他们两人能解读出来,而父亲的死,让母亲彻底成了众人眼中的疯子,被当做心理崩溃的精神病人。”鲁岩暗自神伤。
边圆突然打起精神,捡起丢在一旁的铁棒,伸直了蹦蹦跳跳。
苏心见状,还以为他又碰到了什么幻觉。“胖子,胖子!你抽的是什么筋。”
“嗨,我没事!吊扇上边露出一个黑色的小盒子,可能是刚刚鲁岩要上吊的时候碰到了,露出半截。”边圆一边说一边捅,直到黑盒子掉了下来。
边圆俯身捡起来,抹开盒子上的灰尘。“录影带啊!这可是老古董了。”
鲁岩一跃而起,抢过边圆手里的带子,急切的四周寻找放映机。
“隔壁好像有一台!”边圆绕到旁边,抱着一台摄像机,边走边把弄。
“瞧,老东西质量就是好,放这么久,还能用。”
鲁岩顾一心只想着带子里的内容,因为它很有可能是母亲留下来的唯一线索。
嘶啦啦……画面跳了出来……
“你们要我说多少遍!我没有病。”
“那就不要整天把你所谓的‘神’挂在嘴上!墙上这些鬼画符你也赶紧擦掉。”
“这是语言,是与它们沟通的唯一途径,我留给你们,让你们自我救赎。”
“呵呵呵,那你来说说你的神……”
“我们暴戾、虚伪、欺瞒,我们在它们面前就像小丑,人间百态就是它们的生活调味剂。可是,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神已经不需要我们,这些字符就是他们要传达给我们的核心意思!”
“什么意思?”
“坐以待毙!”
“什么?”
“等死!”
“慢着,你说的‘神’是?”
“创造我们的主人!”
“呵呵,那你说的‘死’是?”
“庄稼熟了就要来收,牧场满了就要去屠。这是它们丰收的季节。”
“你可不可以不要用比喻,直接描述出来就好。”
“我已经说的太多了,我只想用这些信息换得我两个孩子的人身安全,让他们尽快离开蓝茉莉基地,去寻找新的家园。”
“你的两个孩子有组织照顾,这个你放心。”
“你不会明白的……”
“嗯……关于鲁中天如何复制身体和转移记忆和意识,你能详细说明以下吗?”
“……嘿嘿……嘿嘿嘿……”
“呃,你的精神状态是否正常?”
“很正常,但我不能回答你的问题。因为你根本不相信‘神’的存在。”
“好吧,今天的谈话就到这里吧!如果病情恶化,就请你积极配合治疗。”
嘶啦啦……画面结束,密集的黑白雪花点出现在屏幕上。
紧接着又出现一段画面……摄像机像是被藏在左边的角落里,镜头直对着房子的中心。
“小瑶,你怎么进来的?”
“它带我进来的。”鲁飞瑶指了指旁边的墙角。
王玉英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虽然顺着墙角看过去,她什么都看不到,但她清楚,女儿和谁在一起。
“你能和它们交流?”
“它们对我形影不离!”
王玉英的表情有些痛苦,左右不停的摇晃脑袋,紧锁的眉头时刻都能挤下几滴泪来。“你快带弟弟离开,走的越远越好。”
“我不能走,它让我来找你,说你有重要的事情要和我说。”鲁飞瑶的表情有些微妙。
“我的天哪!我真希望你是彻彻底底的疯了,站在我面前的要是个不折不扣的精神病该有多好。”
“妈妈,你快说吧。它告诉我再过20分钟医生就要来查房了。”
画面中的王玉英明显有些迟疑,她不知道让自己的女儿进入到这个风暴中心是不是合适,也许是处于天然的母性情节。“墙上的这些字符,是与它们沟通的基本符号,也是理解它们的重要途径……”
“可是,它和我沟通的时候,并不需要这些字符,我直接就能理解。”
“也许你是它们精挑细选出来的媒介,可是,你要进一步了解它们,就一定要开始掌握这些字符。”王玉英将一份材料递到鲁飞瑶的手里。
“它在催我了……”鲁飞瑶瞻前顾后,目光游离在墙角与王玉英两者之间。
“孩子!记住,一定要想办法让它们明白我们的世界,我们之间充满了爱与忠诚,一定不要让‘神’放弃我们,要让它们看到我们还有价值。”王玉英珍惜每一秒钟,反反复复强调‘爱’与‘忠诚’的重要性。
“记住了!我要走了,我们以后还会再见的。”鲁飞瑶转身离开。
几乎同一时间,三名医生进入王玉英的病房,可画面中,医生似乎并没有看到与其擦肩而过的鲁飞瑶,就好像完全透明那样。
“今天有没有新的情况要交代?”医生问道。
“我会把墙上的字符给你们留下来,希望你们可以自我救赎……”
三名医生转头就走出了病房,其间有说有笑“这老女人,病的真不轻!简直就是救世主妄想症。”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天竟然成了王玉英在世的最后一天,录像中,王玉英将绷带打卷缠绕在吊扇上,脚下踮着椅子,自杀在这间写满符号的病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