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哥倒也坦然:“说来不怕鹤爷见怪,这里的元气实在是……唔,在南定分院圈养妖兽的地方都比这强的多,我也想立点功劳重回到我主人身边,这里……唉,要元气没元气,要丹药没丹药。鹤爷,再说句难听的,这些年我一直都想回去,你在我身上下的禁制根本就没必要,你看是不是给解了?”
“呵呵,事情办好了自然会给你解。”鹤飞哪有这么容易松口,问道,“如何才能投入分院门下?”
八哥思索了一会道:“我们妖族依附在人族宗门之下,一般都是上供妖兽皮和内丹或者仙草,我看这里的天地元气连五级都达不到,每年供奉价值六十两金精的材料就够了。”
“这么多!”鹤飞惊道。
妖兽强弱不一,结出内丹的妖兽可是相当于妖将级别的啊,未生灵智,二者战力不能相提并论,但也不是自己可以对付的。
他虽僻居山野,却也知道金精难得,几年前所杀的人族散修身上就不到二两。人族修行界也没有统一的货币,多以五行精材中用途最广泛的金精估算价值。
“也不算多,鹤爷手下还有这么多兄弟,甚至都不用你亲自动手。”八哥欲借此立功回去,自然不会告诉他内中实情。
想想玉皇阁下属的都管房弟子个个都富的流油,就知道上缴供奉时这里边的水有多深了。你不给足了这些人好处,他们就会在估价时尽量往下压,不是说你这张皮已经开裂,就是说你这张皮有个创孔,总之影响到了炼制法器、战甲质量,尼玛,妖兽皮是靠猎杀得来的,你以为它会自己褪下来么?好吧,就算你费尽心力得到一张完整无缺的,他们一句‘韧度不够’也能把你噎的半死。
过了都管堂这关,还有真武阁、祖师阁,如果上缴灵草还有药王堂……对了,还有典客堂,不给点好处连山门都不让你进。
告状?找谁告,刑律阁?他们暗中没收好处会睁只眼闭只眼?笑话,你一个妖族还敢告状,你这是要造反么?
鹤飞不知其中深浅,很干脆地道:“好!但是有个条件,我要老乌龟,雕鹏,云豹,还有那个小乌鸦死!”
“这没问题,真武阁、祖师阁的仙师正巴不得多剿灭几个妖族换取功绩呢。”鹤飞要置龟老与云豹于死地八哥丝毫不觉意外,若非如此恐怕他也不会想着投身人族,却没想到他竟把雕鹏与小乌鸦都恨上了。
雕鹏倒也罢了,小乌鸦却是有点可惜,他的学问不错,当然,比起主人那是差了不知凡几。他教的那篇千字文虽是胡说八道,什么妖帝妖皇,还有文字是妖师所创,自己跟随主人四年听都没听过这些名字,但字意却讲解的十分生动,听他上课想记不住那些字都难。
不过是稍稍感觉可惜,只要能回到主人身边,就有浓郁的元气,就有能提高修为的丹药,还能住在无数书简,铺着白玉地砖的藏经阁。多死一个少死一个,与他也并无太大的关系。
“你刚才说供奉宗门除了妖兽还能用仙草灵药?”鹤飞问道。
“是,但仙草灵药算是宗门之物,要药王堂估价之后才能确定免除多少供奉,算是照看灵植的酬劳。鹤爷,难道我们双豹峰有什么灵草?”
鹤飞手中多了一块玉碟,道:“你先看看可认识这个?”
八哥放出妖识探入其中,内里画着一株白茎绿叶,小果赤红的灵植。
他摇了摇头,道:“草药之道极为繁杂,我倒是可以找药王堂的仙师辨认一下,这是长在我们北峰么,我怎从未见过?”
鹤飞踌躇片刻,思之八哥若能引人族来终究也瞒不过他,若不能,有老乌龟在,亦不可得,便将元穴之事和盘托出。
八哥看向鹤飞眼神便有些怪异了,好啊,这些年你一直蛊惑羽族与兽族为敌是为了争夺元穴,可把北峰的兄弟给坑苦了。
待闻知元气不过外边两三倍时,随即兴趣了了,南定分院元气比这浓郁十倍都不止,听说道宗元气更强,可惜自己没去过,这帮粗鄙之妖,也好意思为这么口元穴争的头破血流。
鹤飞显然不是脸皮薄的,对隐瞒元穴之举没有丝毫愧疚,至表面上看不出异色,八哥小命还捏在人家手里,更不敢出言责问。二妖一个强在心机深沉,一个胜在颇识时务,都不在此事上纠缠。
八哥见计议已定,叼起玉牌挂上脖子,道:“鹤爷,我马上就回分院,只是我现在的身份也不敢靠近山门,只能在外头等我那两个朋友出来,由他代为通传,我怕三个月时间不够啊,你看,先把禁制给解了吧?”
灵宠生活修炼都在宗门,不奉主人之命是无法随意外出的,他这么说倒也合情合理。
鹤飞不为所动:“三个月还没等到,你先回来。”
八哥眼里露出几许失望,却不太放在心上,此去若能见到自己的主人,要解你这不入流的禁制,还不是抬抬手的事?便道:“如此,我就先走了。”
“等等,你说了这么多,我如何知道你所言非虚?”此话鹤飞早就想问了,忽然冒出个林校书才给叉开。
八哥在北峰三年多,是少数几个知道鹤飞狐疑多诈的妖,今日有些话若不说清楚,定然走不出这座屋子。
当下也不废话,一股妖力涌出,脖上玉牌亮起淡淡白光。
鹤飞手指轻掂,玉牌上原本空白的一面多出了两行竖字:广成道宗灵宠一百四十八号,八哥淡然。另一行:广成宗南定分院煅兵堂制。
“除了我跟我主人的法印,谁都打不开。”八哥挺胸昂首,“我还有个名字,叫淡然,我主人取的。”
淡然,很文艺的名字,八哥口气也十分骄傲。
“你是如何被赶出南定分院的?”
“都是这张嘴惹的祸,那天实在无聊,跟都管房艾都管的灵宠开了个玩笑,我学着艾都管的声音,叫他去传话采买三斤红尘水,本来红尘水是炼器用的,从来都是锻兵堂自己采购,哪知他傻傻的,真的跑去都管房让买,都管房那些人也真的给买回来了,买回来就买回来了,反正锻兵堂也用得着,才多大点事啊,但锻兵堂硬是不要,就吵起了,后来药王堂也出来帮着锻兵堂说话,这关他们药王堂什么事?事情闹大了,刑律阁出来查,最后就查到我了,还给我安了个假传上命的罪名,让我主人把我处死。我主人真的是好人,她偷偷放了我,还给我留下这面玉牌,说遇上人族修行者也有个保命的依仗,鹤爷,实话跟你说吧,别人都对自己灵宠都下了生死禁,我主人就从没给我下过禁制。”
八哥刚才提到红尘水之事,虽然说的轻松,眼神却流露后怕,或许一开始他真的认为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后来都惊动了院主,也知道自己的祸闯大了。
此事不是表面上三斤红尘水那么简单,这牵涉到部门权限之争,炼器材料向来都是我锻兵堂自主采购,只要上报院主就行了,你都管房忽然给我弄出三斤红尘水来,你说是下面的弟子买错了,我信,当我们锻兵堂的人都是傻子啊?没你玉皇阁施阁主的授意,都管房有那么大的胆子?我要是收了一回,那你施阁主是不是明天又会给我买错几斤辉星石回来?最后,我们锻兵堂所有材料要不要都交给你们买?
知道你们玉皇阁权力大,管的事多,下面一个都管房就几乎把分院日常揽钱的活都包了,小事让让也就过去了,你这分明要断我财路啊!虽然我锻兵堂比你低半级,但也是直属院主管的,让着你不代表就怕了你。
至于药王堂站出来帮腔,并不是跟锻兵堂关系有多好,相反,两位堂主为了突出自己事业的重要性还常在院主面前互相拆台,你说我法器只是依仗外物之利,于自身修为并无提高,我就说你是药三分毒,丹药吃多了反而有害……
主要是都管房这一举动也引起了药王堂警惕,我药王堂经手的丹、药量也挺大的,你玉皇阁今天可以插手锻兵堂材料,明天是不是也会把手伸到我这边来?以后采购草药、售卖丹药也要交给你们?这种行为要坚决打击,打击在萌芽状态!
三方为此打了好几天口水仗,后来院主都看不下去了,发话叫刑律阁介入,从买红尘水的都管房弟子查起……
好嘛,原来是你八哥搞的鬼,还有都管的那只灵宠蓝尾花斑兔,你也是帮凶,你也跑不了。人族豢养你们妖族为宠物,是让你给主人解闷的,不是搞风搞雨的,没说的,无论按门规按院规一定都要处死,处死以儆效尤。
好歹刑律阁也要给名满天下的林校书几分面子,让她自己处决,至于蓝尾花斑兔就没那么幸运了,在刑律阁当场便被打死,兔皮送去锻兵堂炼制战甲,兔肉则扔到醇清厨给弟子们添加伙食。
八哥并不知道分院有几位女弟子,得知自己吃了花斑兔后一连好几天看见肉食就反胃,毕竟相识一场,前些天还说过话,忽然就变成肉羹跑到肚子里。
因为他当时已经离开了,自然更不知道后来刑律阁杜阁主找到他主人,不,是他前主人,了解处置情况,林校书却是淡淡的回了一句:已放他离去,让其自生自灭。
杜阁主只是一笑而罢,一来她性情如此,与人无争,在南定分院,不,在整个广成道宗众弟子,甚至同辈中都享有盛誉,自己实没必要为一只灵宠得罪于她。
二来她背后那人自己也得罪不起,当时还没传出她订亲的消息,但身在道宗,只要不是瞎子聋子,都知道真武殿殿主独孤绍对这位才名满天下的女校书情有独钟,得罪了她,后果要比得罪独孤殿主本人更加严重。
天钟界道门内部机构都大同小异,别看玉皇殿管的事多,貌似权力很大,其实也就是管内务后勤的。真武、祖师两殿才是重中之重,前者掌握宗门核心力量战修队,后者统管内院弟子修行与战备。
表面上看,南定分院院主与真武殿殿主级别相当,但论起重要性和手上能调动的资源却拍马都赶不上。有这么个大人物站在后面,他杜阁主除了一笑了之还能怎样?
鹤飞神色变幻,八哥把自家主人说的这么好,又勾起他对林校书的向往,似乎还为不能成为她的部曲而深感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