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近日太过忧思疲累,午间的小憩南宫擎宇足足睡了有三个时辰。一睁眼便已是申时,身边的程明月早已穿戴齐整,站在西窗下正出神地望着墙壁上的月出山高图。
南宫擎宇道:“你何时醒的?怎么不叫醒孤?”
程明月回过头莞尔一笑:“大王近日诸多操劳之事,难得好睡。臣妾见大王睡的十分香甜,实在不忍叫醒。”
南宫擎宇笑而不语,瞧着窗下的程明月,竟觉她与沈月笙有些许神似之处,正欲言说只听见脚步声响动,魏良安奉茶进来道:“顺义侯求见。”
南宫擎宇“哦”了一声,略迟片刻若有所思道:“叫他到正殿等候。”
程明月见南宫擎宇要接见大臣,自知留在此处多有不妥道:“臣妾告退。”
南宫擎宇正喝了一口茶水,细细咽下,缓缓合上盖碗道:“孤叫人送你回去,晚些时间孤再去看你。”程明月行礼恭恭敬敬的退下。
足足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南宫擎宇才抬足前往苏振候着的宫室,见苏振面上已微带不耐之色道:“爱卿久等了。”
苏振不着痕迹得隐去不虞之色,道:“大王日理万机,臣愿为大王肝脑涂地,何必在意此等微末之事。”
“苏爱卿果真是我大邺国之肱骨。”南宫擎宇赞道。
“臣今日来特向大王禀告郡江灾银贪污一案。”苏振道。
“爱卿,可都查到了么?”南宫擎宇问。
“回禀大王,在微臣追查之下,已有数位贪官承认所犯罪行,并查获大量赃银,然而依然与所亏空的数目有所出入,臣谨奉王命必然追查到底。”
“爱卿辛苦了。”
“陛下,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苏振故意面露难色。
“但说无妨。”南宫擎宇道。
“臣偶然发现,郡江的灾银不知去向似乎多与武阳王有关,不知……”苏振停住不言,看似低眉顺眼恭恭敬敬却偷偷观察着南宫擎宇。
南宫擎宇愤愤然道:“又是孤的这些个王兄,他们这是害怕大邺不亡国吗?查,给孤追查到底!”
苏振得到希望听到的肯定答案道:“臣遵旨。”
南宫擎宇道:“如今正是秋分时节,最容易伤身,爱卿为国操劳要好生保重身体才好。”说完又对身边的魏良安道:“去把前几日新进贡的人参取来三棵给顺义侯。”
苏振装出动容的样子,眼泪几欲流出眼眶道:“臣三生有幸承蒙大王如此宠爱,人生再有什么不如意的,也都什么都不提了。”
“爱卿,有什么不如意的事情?说出来,孤为爱卿做主。”南宫擎宇道。
“臣,不敢说。”苏振以手拭泪道。
“看爱卿的样子分明是受了大委屈,孤今日若不能为爱卿做主便夜不能寐了。”
苏振跪地言:“微臣请求陛下准许微臣探望顺妃娘娘一次。”
南宫擎宇失笑:“孤当是什么事,此事还不是易事。孤准了,稍后你便可去瑶华殿探望顺妃。”
苏振感喟:“并非老臣难以自恃,实在是日前听拙荆言顺妃已病了几日,昔日臣最疼顺妃,一时听见又不能马上得见,实在是心急如焚。”
南宫擎宇听闻露出惭愧之色道:“如此说来,倒是孤的不是了。只因前些日子政务繁忙,孤甚少关心后宫,竟然不知道顺妃病了。”
苏振方站起来,听见南宫擎宇此番话语连忙又跪下道:“陛下心系家国大事,顺妃能侍奉大王身前已是天大的荣幸,怎敢还做他想。此事原不该叫大王操劳。”南宫擎宇将他扶起来道:“这些日子是孤疏忽了。爱卿早些去探望顺妃,晚膳留下来与顺妃一同她必然欢喜。”
苏振叩首谢恩,退出了乾元殿。南宫擎宇坐在案前,眼内闪着阴沉的光,久久的望着苏振退出的方向,放在案上的手攥成拳头……
瑶华殿,顺妃正拿着画笔慢慢走近一名面目清秀的婢女,可怜这小宫女不过才是个十三四岁的样子,口中不停念:“不要,不要……”
顺妃皱眉道:“怎得如此多话?掌嘴!”宫人上前抡圆了胳膊抬手就要落在婢女的脸上,忽然那冷凝的面上绽出一朵笑朱唇缓缓吐出两个字:“慢着。”手扬在空中的婆子停住手看向顺妃,顺妃娇笑:“住手吧若是打花了脸,本宫的画布可就不好看了。”
丰满而粗鄙的老嬷嬷瞪一眼那小宫女道:“还不谢娘娘恩德?”
小宫女早吓得魂不附体,抽抽泣泣道:“谢娘娘开恩。”
顺妃的声音极娇极媚让人陷入不真实的恍惚中,她的声音远远近近道:“不要害怕,美,总会要付出代价的。等明日你看到你比所有的宫女都楚楚动人,便再不会觉得此刻痛苦了,况且,本宫亲自为你作画,这份荣宠可不多见。”像是吐着信子的毒蛇紧紧地让人窒息,小宫女战战兢兢的闭上了眼睛……
沈月笙咯咯的娇笑了几声就用极细的蝇头小笔在宫女惨白的面上描画起来,以黑色的线笔在鬓边描绘出了蝶翅般的花钿轮廓,
方才那膀大腰圆的婆子托着一个描花红漆盘上前,盘内的红布上布满了长短粗细不一的银针百十根,密密麻麻的闪着寒光。苏曼仪那一双纤细修长而肌肤细腻的手从中取下一根长长的银针,室内从旁侍立的宫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因为此刻到了为描画的花样上色的步骤,而这一步是令整个瑶华殿都闻之色变的酷刑。那根银针在顺妃如玉般温腻的手里一下又一下,细细密密深深浅浅得扎在方才用黑笔描绘的轮廓上,每扎一下钻心的疼痛便让小宫女抽搐一下,因害怕挨打又不能喊出声来面部十分扭曲只能一口银牙紧咬,直咬的嘴唇渗出血珠来。苏曼仪陶醉在银针刺破肌肤那瞬间若有似无的声音中,闭着眼睛,深深的吸着气,仿佛在嗅一朵十分芳香的花朵。
银针将花样描出来之后,苏曼仪便让人奉上用各类矿石和珠宝研磨成粉末制成的颜料,再以银针和狼毫笔蘸上颜料,注入到方才针刺的纹样上。到底是年幼,小宫女禁不住这一番折腾便昏了过去。苏曼仪置若罔闻,神色自若的让颜料注入其中。未几,宫女清丽的左边面上便出现了一块斑斓精致的图案好似女子梳妆时贴的花钿,她本就是清秀的小模样,因为这花钿便多了几分妩媚,显得楚楚可怜。大概谁都想不到吧,如此的美丽背后竟是残酷和无可奈何。顺妃丢下画笔,目光落在宫女的脸上显然对今日的作品十分满意。
宫女上前道:“顺妃娘娘,顺义侯在宫外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