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红的天空,明亮了很久,即使到了夜里,依旧是血红一片!那六尊无上存在早已经退走了,一方带走了那道被叫做猖的红光,另外一方则带走了那尊三足圆耳鼎炉,而那三足圆耳鼎炉至始至终都没有显示出任何神异的变化。
四十七位部族先祖留下来的武器并没有对那紫光虚影存在造成点点伤害,反而尽碎,但是那种刻骨的恨意哪怕是普通人都能清晰的感受出来。
昔日鸟语花香,桑田埂垅,青苗幽幽,炊烟袅袅的部族彻底消失了,剩下的,只是一块块碎石断木,还有那仍未干涸的血迹,血腥,仇恨,不甘,哀伤……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各样的怨气……
一个黑衣老人背负双手,突兀的出现在半空中,看着下面那个并不算大的屠杀场,正是先前天种争夺中,一直没有怎么出手的那个叫千夫的黑衣老人,他慢慢的一步一步朝下走去,每一步落下,就会有一个白色的台阶自动生成,直到他走到了先前放置三足圆耳鼎炉的位置!
黑色的石台算是这个部族唯一比较干净的地方,只见那黑衣老者背负双手,慢慢的闭上双眼,似在感受什么东西,良久,他才睁开了那双乌黑的眼睛!
“好强的怨气,好伤的情气,好傲的骨气,当年你们真的背叛了我们吗?若是,你们真的死不足惜,若不是……”说到此,那黑衣老者的双目顿时变的璀璨起来,深邃的眸子望着九天,扫过八方四周,“若不是,可这样,真的值得么?”
黑衣老者不知道的是在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有一根天柱一样粗大的黑色闪电从天而降,将中宫最恢弘的大殿击成飞灰,紧接着声声怒吼响彻天际,一个又一个的超级强者从中宫走出,八方四极因为这道黑色闪电颤栗,风云动荡如末世!
突然,黑衣老者像是感受到了什么,额头微皱,然后身形就从原地渐渐消失了,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爷爷,爷爷,我回来啦!爷……”
只见一个纤薄的身影带着一头小黑虎急切的从远处的林子里冲出。
陈一朝颤抖着声音叫道:“爷爷!”出现在他视线里的是一条青石俱碎的坑洼大道,原来的青石小路没有了,远方那个熟悉的家园似乎还有些灰烟起伏,浓重的血腥味让陈一朝的心不断往下沉。
“吼!”长久一声长啸,再次化身巨虎形态,轻轻一撩,陈一朝便站到了长久的虎头上,一人一虎便朝着部族南门冲去。
不知何时,泪水已经模糊了陈一朝的双眼,路不长,就算是原来,陈一朝和小黑虎慢走也就几分钟就能跑到家里。
黑色的闪电在长久的虎身交织流动,黑曜石一般的眼睛警惕的扫视着四周。
“平叔,二伯……”陈一朝看着那些挂在栅栏上面的尸体,一个又一个的呼喊着他们的名字,他们看起来没有什么外伤,但是不断从嘴里滴落的浓血和内脏碎片表明他们死的真的很惨。
陈一朝像是丢了魂一样,呆滞的经过了那扇已经倒塌成碎木的南门,只一眼,他就看到了那双至死仍旧紧紧望着南门的眼睛,陈一朝双眼一黑,“砰”的一声就倒在地上。
只是很难发现的是那个已经死去很久的老人,在陈一朝出现的那一刻眼神竟一下子变得温柔起来,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一样,原本还残留着余温的身体彻底冰冷了下来。
“吼……”,长久的怒吼一声高过一声,巨大的虎身不断的在这片废墟之中跳跃,黑色的闪电像是狂暴了一样,不断的劈向高空之上。
不过,一层谁都无法察觉到的力量将整片部族的天空隔绝了,无论长久怎么发狂,都不至于引起太大的波动。
良久,长久恢复到了正常大小的模样,跌跌撞撞的走到了陈一朝的身旁,豆大的泪珠从这只黑虎的双眼之中落下,长久伸出舌头温柔的舔恬着陈一朝那张稚嫩的脸庞。
“爷爷……”一声低吟从陈一朝的口中传出,陈一朝颤巍巍的睁开了眼睛,身体依旧没有一丁点力气,他只能挣扎着,缓缓的朝着那个老人爬去,地上的血液还没有干涸,没多一会儿,这个小小的人儿一身就被染的通红,长久亦步亦趋的跟在陈一朝的后面。
终于,一身猩红的陈一朝爬到了那个老人的面前,“爷爷……”颤抖的声音跟划破了嗓子一样,陈一朝抬起不断颤栗的右手想要抚摸那个老人,可是刚一搭在陈仁斌的脸上,陈一朝便“啊”的一声哀嚎起来,他感受到了那个老人如石头一样僵硬的脸庞和冰冷的肌肤。
一朵白色的云团在陈一朝的头顶具现,只见云团之中一枚紫色的刀纹上下起伏,如一枚紫晶,紫光灿灿,天纹独有的气息不断扩散,一柄巨大而精致的紫色狂刀近乎实体化,无边的光芒都被那柄紫色狂刀吸引,像是长鲸吸水一样,猛烈的波动不断与那隔绝这片天地的力量对冲,更诡异的是有一道红光缭绕着那柄紫色狂刀来回梭巡,荡漾着一股极致的疯狂暴戾!
天上的云层之中,端坐白云之上的黑衣老人逞的一下站了起来,要知道这个叫千夫的黑衣老者,即使是在与那两尊君王争夺天种的时候,脸色都没有一丝的变化,可是当陈一朝的刀纹自主浮现,而且是真实的显化出来的时候,他再也坐不住了,只见他双手连连结印,那股隔绝天地的力量再一次加强。
“嗷呜……”长久也像是一个失去了亲人的孩子一样,不断的伸出小爪子拍打着冰冷僵硬的陈仁斌,豆大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不断落下。
“爷爷,你快醒醒,你到底怎么了?一朝回来了,你快说话呀,爷爷……”陈一朝一连翻身坐了起来,疯了一样的抱起陈仁斌的身体不断的摇晃,嘴里胡乱说着话,或断或续,哽咽着,抽泣着,泪水,鼻涕,夹杂着根本听不清楚。
血红的天空终于暗了下来,这片天地却变得更加哀伤了,黑衣老者已经在这里停留了三天三夜了,他已经不知道下面的那个少年昏过去了多少次,少年的声音早已嘶哑,他的精神更是萎靡不堪,头顶上的那团云朵已经稀薄的可以不计,紫晶一样的刀纹也变得黯淡无光,从他的头顶彻底消失。
终于,那少年不再哀嚎,不再哭喊,不再痛呼,木然的站了起来,抱起陈仁斌的尸体朝着那黑色的祭台走去,然后轻轻的放置在最中间,少年抬起右手,却发现上面全是各种污物,于是撩起衣服,好不容易找了一小块干净的布角,然后仔细的擦拭着右手,连指甲缝都擦得干干净净,这才轻轻的抚上了陈仁斌的脸,一抚而下,陈仁斌那僵硬的眼睛才彻底闭上,那一刻,这具僵硬的尸体的脸上似有一丝笑意,带着点满足。
陈一朝就坐在那个冰冷的老人身旁,过了好一会儿才又站起身来,然后朝着崔凯的尸体走去……一具又一具族人的尸体被陈一朝抱起,然后轻轻的放在那黑色的祭台上面,长久就在那祭台上面,不断伸出小爪子将那些凌乱不堪的尸体的衣服拉直放正,这是在看到陈一朝对陈仁斌做的动作后它主动做的,现在的长久早已没有了先前的灵气,浑身的黑毛没有半点光彩,东一辍西一结的掉着。
祭台不大,五六千具尸体依次摆下来是什么概念?可能很多人都没有感觉,当一个操场满当当的摆满了尸体的时候,当你看到那些与自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一看到就好像听到了他们招牌式的话语一样的人,变成了一堆冰冷的尸体的时候,我想还是没有多少人能够体会。陈一朝能体会,但他已经木然了,现在的一朝纯粹就是一具行走的尸体,机械的抱起族人,然后找个空当的地方放下,他的胳膊已经脱臼了很多次,但一次又一次的被他强行接上,一个七岁的少年,再将最后一个族人的尸体放好的时候,他终于再一次昏倒过去。
长久的小虎爪也不能打直了,每一次伸出爪子都是颤抖个不停,根本无法再将那些乱糟糟的尸体整理妥当。
“啪”“啪”“啪”
脚步声很低,听得出来其主人走的很谨慎,长久一口鲜血喷出,这一次,那血液竟是黑金色,长久再一次进入战斗状态,巨大的虎躯紧绷起来,原本萎靡的双目变得血红一片,此时的长久看起来狰狞异常。
黑衣老人从南门前慢慢走了进来,他已经看了这一人一虎四天三夜了,眼见他们将这些尸体摆好后,这才走了出来。
“小家伙,不要紧张,我不是你们敌人,也不是杀死他们的人,收起你的爪牙,现在不是该你战斗的时候!”黑衣老者望着状若疯狂的长久说道,话音一落,黑衣老者朝着长久轻轻一点,长久就感觉像是被定住一般,同时一股暖和的热流不断漫过身体,不一会儿,长久便恢复到正常状态,沉沉睡去。
黑衣老者走过去抱起陈一朝,双手贴在陈一朝的背上,一股强大的真气缓缓流遍陈一朝的身体,不一会儿,陈一朝就苏醒了过来。
陈一朝空洞的双眼望着面前满当当的一片尸体,对于身后的老人没有丝毫的感觉。
“磕头,告别吧!”黑衣老者的声音带着一股奇异的力量,只见陈一朝木然的站起来,对着那数千具族人的尸体重重的跪了下去,然后又站了起来,又跪了下去……九跪九叩之后,一声轻响在陈一朝的识海中传出,那枚紫色的刀纹碎裂成无数丝,飘荡在陈一朝的识海中。
感受到陈一朝身体的变化,黑衣老者并没有什么动作,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再一指,无数的火光便从那些尸体中传出,然后蔓延,没多久,整个部族都熊熊燃烧了起来。
陈一朝依旧木然的站在原地,黑衣老者轻轻抱起这个纤薄的身体和沉沉睡过去的长久,不一会儿,就消失不见,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勾族最后一颗种子,老夫接下了,这道理,没讲完,不该结束!”黑衣老者话语中透出一股坚定,也不知道在对谁说,对这片天地?还是地上那数千具冰冷的尸体?
熊熊火光中,先前陈仁斌使用的那把金剑像是融化一样,从地上彻底消失。
地上,火光如红莲,一朵又一朵;空中,雨滴如帘,一幕又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