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让一个趔趄坐倒在地,眼冒金星,耳朵里嗡嗡直响,胸口处阵阵酥麻,浑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了。
“砰砰!”
“砰砰…”
李让痛苦地按着肚子,或者说丹田处,脑门的上汗珠一颗大过一颗直往下趟。他此时连呼吸都不敢用力,耳边只能听到自己越来越弱的心跳声。
千雪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他的不妥,她的心中突然出现一种,仿佛自己下一刻便会死去的感觉。
联想到鬼巫族的命运……现在是李让有生命危险?
千雪心中一惊,立刻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和李让建立的连接,除非魂飞魄散,否则便是不可解除不可逆转的既定结果。两人的命运,自李让将那染血的嘴唇印上她的琼鼻之后,便被牢牢捆在了一起。而按照鬼巫族流传的那亘古不变的法则——命主死,她死!
“糟!”
千雪急了,忙强行调动体内不多的真元,输至李让的体内,暂时护住他的心脉。
她昨夜为救李让,将自身的力量消耗得七七八八,本来等她清醒过来后,只需进行简单的调息便可慢慢恢复。但她清醒至今,心思却被一连串的事搞得乱糟糟的,哪里还记得此事?
淳厚的真元,尽管数量有限,但质量却比李让的真气高得多,甫一入体,便将李让躁动的内息压了下去。
千雪刚松了口气,暗叹还好,总算命不该绝。谁知就在这时,异变突起,一股质量略输于她的燥热气息,从李让丹田处直直冲了上来,以绝对的数量,恶狠狠地与她的真元大力碰在了一起。千雪不多的真元形成的护罩,在这猛烈打击下,痛苦地晃荡了一下,险些破去。她急忙将仅剩不多的真元渡了过去。
如果此刻她是在李让体外,那么刚刚那一下她已经输了。但鬼巫的奇特体质和那神奇的誓约捆绑,将他们二人身心紧紧相连,只一瞬间,她便补上了真元,再次护住了李让的心脉。若非双方建立联系时日尚短,她甚至能控制李让身体内的气息流转,找到那致命的源头,轻松将其解决。
可是现在嘛…
“噗…”
李让一大口鲜血喷出,眼耳口鼻七窍同时漫出血来,看着几近不治。
“不!”
这燥热气息偷袭的时机太刁钻,力量又十分强悍,虽然伤不到千雪的鬼巫之身,只不过被这两股气息一闹,李让新近训得的内力是彻底失控了,一时间,他的体内翻江倒海,混乱的内息拼命吞噬着他最后一点生机…
这一幕太也熟悉,因为不久前这身体的原主张易,就是这么莫名其妙地死的。就是为了能将自己的小命握在手中,为了有些自保之力,李让才这么急切的去了解接掌那在他看来其实问题并不大的弄潮功上。
此时这种情况才隔不久又再次出现,显然是这具身体出了问题,而且这个问题在张易死后其实还并没有解决,现在,就要轮到他了嘛?
到底是什么原因?或者说到底是谁?难不成就要这样糊里糊涂死去?
即便在这生死关头,李让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有关这一切他半点都没有怀疑是那个名为芊芊的女子所为,李让现在又在做什么?
他并没有失去意识,而且与张易之前的情况不一样,李让虽然被这股暴动的内息打得无还手之力,但是当他多了千雪这个援军后,他竟然察觉到自己胸口处尚有一丝自己能控制的真气?
绝不能坐以待毙,李让死死抓住这根救命稻草,心下立马按照“弄潮诀”心法去运转这丝真气,试图拨乱反正。
在那四处暴虐的真气群中,可控的这丝真气就如同一个大活人被丢进了生化危机的丧尸群中。除非是爱丽丝那种凶猛的主角才能杀出一条血路,换成李让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宅,那是十死无生的了。
千雪和那未知名的源头仍僵持不下,李让七窍流血双目紧闭全力做着最后的挣扎。
......
李让的小院外,一大一小两个人躲在墙角说着悄悄话。
“大水牛,你说要是表哥不肯帮我们,那我们还去不去找那几个臭小子报仇啊?”
大水牛嘿嘿傻笑道:“表少爷那么疼二小姐,你说什么他都不会拒绝的。”
闻依依皱着鼻子:“真的吗?我也觉得表哥很好,但是...”
两人在院门口磨磨蹭蹭,就是不进屋。
闻府大厅内。
闻家家主闻赵端坐于主位之上,笑得眯起的小眼睛合成了一条细缝,深深藏在了浓眉虬髯之中;闻夫人陪坐其侧,同样笑颜如花。但若有人留心观察,却能看到他们二人坐姿的怪异。明明是在自己家里,却偏偏只坐了半个椅子,脚尖同样是微微点着地,似乎准备随时站起。一点没有在自家的惬意之感。
坐于客座上的客人悠闲地喝着茶水,不小心吸溜到嘴中的茶叶也不吐出,随意便嚼碎吞下,似乎对这对夫妇的异常半点不知。
毕竟是凡人,敬畏自己再也正常不过。张三千眼中精光一闪,如是想道。
李让的卧房外,小美端着盆凉水正准备推门进去伺候李让起床洗漱,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端着水又转身走了开去。…...
李让一门心思全在那丝真气上,丝毫不觉小美的来去。千雪却不一样,她早在小美打了水回院里时便已察觉,是以才要匆忙躲入李让的体内,这才引发了一系列事故。
此刻自己与李让都是命悬一线,别说自救,便是下一刻被攻破心脉就此暴毙也毫不出奇。
不管是房外的那个小丫鬟或院外那磨蹭的两人,只要他们发现李让的情况,即便她们没能力救自己两人,却也可以代李让去呼救。
可是,为什么不进来?为什么又走开?
时间啊!体内的真元越来越弱,丹田处发起的那股燥热的气息慢慢变得中正平和,但给自己的感觉越来越强大。而且从其持续而来真元中,似乎多了些自己所习功法中所带的寒意。
没错,自己被打散的真元并非消失于无,而是被对方吸收了。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奇特又如此邪门?
“撑不住了…”千雪的意识开始模糊。
痛,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如同被人用重物将身体的骨肉寸寸碾碎,而且是来回地碾一般。这无尽的苦楚下,正常人早该痛得晕死过去,李让却奇迹般熬了下来,并且艰难地挪动着那一丝自由操控的真气,垂死挣扎着。
“不行了…”千雪眼皮一重,本就不多真元被那未知榨得干干净净。包裹在心脉外的那层薄薄的护膜无声碎裂。那股充满杀机的真元再无任何阻挡,直直冲向了李让的心脏。
千雪凄然一笑,真的要死了吗?感觉好窝囊啊!枉费自己千辛万苦从巨灵圣地偷了那件圣物…
等等,如果是那件圣物的话…
或许还有生机。
千雪强行榨出体内最后一丝力气,以缩得如同蚊蝇大小的体态出现在了李让的心脏身旁,张大双手挡在了那进击的真元面前。
李让对这一切浑然未觉,他的心已经彻底放在了那丝真气上。他控制着这丝真气,努力想按照既定路线行走,然而周围所有原先属于他的真气如今都成了他的敌人,这个冲你一下,那个又撞他一下。若非这丝真气不知为何竟比其余真气牢固,又常常躲进其他真气无法肆虐的极其细微的脉络中,早就被冲得粉碎了。
李让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弄潮诀的心法,他的精神与肉体都已奄奄一息,现如今完全是靠一股不甘心的念头支撑着,指挥着那顽强的真气,向着不知的终点游去。
冥冥之中,那丝真气似乎有了什么感应,猛然加快了速度,“咻”地一下钻进了一群细微到极致的脉络之间…
“啵!”
李让心中似乎听到了这么一个声音,像是这丝真气打破了什么隔绝了身体脉络间的膜一样。事实也如此,就在李让似听闻声音的时候,一缕纯正又强大的气息从里喷射而出,绞上了李让的那丝真气,然后竟如同雨滴落进湖海,两道气息瞬间完美融合在了一起。
强大的燥热气息冲到了千雪面前,只要一个亲密接触,就能将千雪和李让的心脏一起炸开,在李让身上开个大洞。这股力量是这么的强大,千雪绝对相信它能做到这点。
然而,没有如果。
一道橙黄的光束忽而从千雪怀中冒出,抵住了燥热的气息。不,不是抵住,是轻松化去,进而追寻着源头而去。
李让的丹田处,一只肥白有指甲盖大小,样如蚕却浑身凸起尖锐倒刺的小虫忽然“嘶嘶”恐惧地鸣叫了起来,黄光不管不顾,以绝对的强大姿态碾压而下,随即“嗤”的一声,这怪模怪样的小虫碎成了肉泥,又化作了青烟。
小虫一死,从它身处之处猛然爆开比之前更猛烈十倍的燥热气息,向着四面八方喷射而去。
要知道,在一个封闭的空间放个炸弹威力远比空旷的地方大的。
李让现在的身体就相当于那封闭空间,这下要是爆开,李让的下场绝不会比那小虫好多少。
轻松杀死小虫的光束似乎早就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它在击杀小虫之后,自身也是一散,瞬间追上了小虫爆炸的余波,而后将其通通一裹,而后顺势向着李让的身体四处散去。
卧房内,李让的身体半漂浮了起来,他的身体外忽然出现了一个防护罩似的东西,隔绝了他和这个世界的联系。
防护罩内,“轰”地一下,李让的躯体爆成了一堆肉泥。
若将时间放慢一万倍,可以看到,一面古朴的小镜子,晃悠悠地从千雪的怀中钻出,镜面七彩光芒闪烁了几下,镜身晃了晃,似乎在辨别着什么。
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李让和千雪的身体在黄光的范围内,身体出现了一种如同冰雪消融却不会留下任何痕迹的湮灭方式。
小镜子十分人性化地晃了晃身子,“看向”了李让身外的防护罩,猛然间,它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一个冲刺就试图脱离这里,却硬生生撞上了那层防护罩。
此时那防护罩也变了模样,其形椭圆,漆黑的甲背上刻画着个歪斜的井字,形成了九个格子,其下方亮白,道道花纹无比玄妙地刻画于上,前一刻还清晰可见,似乎蕴含了天地至理,转眼间便模糊隐去,再也看不清楚。
没错,这是一个龟壳。
当小镜子看到龟壳显现的时候,镜身都颤动了起来,镜面上的七彩光芒浓厚如水,道道威力难以想象的七彩光束四处扫射,试图找到破绽。
李让的身体在这七彩光束下,一块又一块地消失殆尽。然而如此强大的七彩光束,每每碰到龟壳上,都会如同微风抚过海面,浪不起来。
就在李让已经快要死无全尸时,龟壳终于回应了,一道道浩大的声音在龟壳内隆隆作响。
“规则同化……”
“法则同化……”
“逆转……”
小镜子剧烈抖动起来,无数道七彩光束从四面八方回射而来,将它给围了。一个照面,小镜子便屈服在了龟壳的淫威之下,化作流光回到了千雪的身上。
然而,龟壳的动作却并没有停下来。
李让碎开的身体,在龟壳内又诡异地重新组合了起来,然后又再次碎裂,又重新组合……
“规避……天……”
……
“种族判定,异种人族……符合。”
“力量判定,不符合。”
“潜质判定,不符合。”
“善恶判定,不符合。”
“思维判定,不符合。”
“综合判定,不符合。”
“因果判定……”
“符合!”
“融合开始……宿主肉身出现崩溃性排斥,修复……强化……识海湮灭……不支……逆转……补全……”
外界短短一瞬间,李让的身体却在龟壳内生灭了无数次。终于在不知道几次生灭之后,龟壳停止了它的大动作,生出一道幽光闪过这个房间,瞬间卧房内的血迹,李让挣扎过程中留下的汗迹等等,全部有关“它”的痕迹已荡然无存。
半空中的李让在这股奇特力量的作用下,轻飘飘地回到了自己的床上,钻入了被窝。
龟壳做完这一切,化作一道流光,钻入李让的胸口,不知去向。
时间又恢复流转,小美拿着先前漏掉的白色毛巾,推门而入,来到床边将水盆放在靠近床边的那张凳子上,轻轻对床上的李让唤道:“表少爷,起身了。”
……
远在华阳城千里之外的不法之地——林越山脉内,某座封闭的山洞里,一个容颜艳丽无比的素衣女子盘膝端坐,五心向天,显是正运功修行。
不知过了多久,女子睁开双眼继而叹了口气,似乎遇到了十分棘手的问题。而后见她忽一咬牙,素手一挥,手掌中已多了个药瓶。
既然已经有了选择,她便不再犹豫,只见她迅速倒了两颗龙眼大小,幽香无比,似乎闻一闻便精神百倍的圆溜溜药丸来,一口吞服了下去。
未久,神奇的药丸发挥了作用,只见其身上衣袍无风自动,仆仆作响,整个人似乎就要腾空飞起。她身上的气息更如潮水卷浪,越拔越高,显然突破重要关口在即。
就在此时,华阳城李让的房间内,古朴小镜子一束黄光扫灭了那肥虫,她随即有感,“噗”地一声喷出了一口鲜血,美眸中满是难以置信之色,随即一脸恐惧。
“不好,心蛊……”
她匆忙张嘴,似乎要往外吐出什么东西,然而下一刻,她就如先前的李让一样,抚着肚子软倒在地,承受起了那噬骨摧心之痛。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