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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寞风花:再见,欢子(写在是十三年前)

再见,欢子

一抹金色的阳光萧瑟地洒落在雨后那寂寥的小巷。风的身影掠过红枫的顶梢,卸下几片枯黄的伶叶。远处,莽苍辽阔的草地上,凌乱繁碎的残花起起落落,沉浮不定。

欢子心事重重,愁眉苦脸。迈着紊乱的步伐,慢慢走过那条落寞孤单的小巷。一路写下离别的不舍!她的手中拿着一本崭新的小笔记本,消瘦的肩膀上,挂着一个着色单调,泛白破的书包。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眸中,闪烁着难舍和灰凉。干裂的嘴唇欲开欲闭,似乎想说的话,都化作尘风弥散了一地。

父亲的公司已经被查封了,欢子的父母也因此失去了工作。所以这些天每个人都迷茫无措,心绪繁杂。但是,人总是要继续生活,继续前进。对于这件事,最多留给它一段时间或者是几天的愁叹就算是对它最好的善待了,没有必要去久沉长哀。因为他们的心里都一清二楚,这个公司已经走到了命途的终点!

昨天晚上,欢子的爸爸和她妈妈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终于做了这个决定——离开!本来他们也去比邻香城的榕城继续生活。可是,公司一事让他们对这个地方彻底失望和灰心了。

面无表情的石墙透析出无穷的绪意,点点飞花徐徐坠落浮空,游云漫过遥远的天际,那一抹余晖也变得惨淡凄清!整个小巷都驻满了怅然!继而续至的,是漫长孤独的夜!

第二天早上,她的妈妈和她爸爸就把以前我们家送给他家的东西一件不留的还了回来。

虽然时间过去了很久,但是依旧记得很清楚:习习的晨风唤醒了落花的忧伤,不多时便从墙角地缝里盘旋起来,一点一点蔓延到院子的每一寸空间和角落里去。欢子的妈妈和他爸爸各自拎了一大包东西,来到我家门口时。她的妈妈刚要踏进门来,不料一抬头就看到我妈妈神伤色楚,愁眉不展的站在院子里。不觉,她抬起来的哪只脚又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拉了回去。她和欢子的爸爸在门口支支吾吾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走进门来。

“妹子,别太难过了,一切都会过去的,就当成是一场考验好吗?”欢子的妈妈把手里的包放在一旁,搀扶着妈妈走进房间里去坐下来,情真意暖地说道。

妈妈一句话没出口泪水就划出眼眶,她心力交瘁,失魂落魄地靠着欢子的妈妈的肩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这场灾难对她的创伤无法言喻的!

欢子的爸爸不忍心看到妈妈伤心欲绝的样子,干脆就把带来的东西放在门边,摇头叹息的退出了院子。

欢子的妈妈抚摸着我妈妈那枯瘦冰凉的肩膀,连连安慰道:“别难过了,别难过了,一切都会过去的,都会好起来的,人生哪有过不去的坎呢?对不对?”说着,欢子的妈妈一把将我妈妈抱紧,情恸意寒,潸然落泪。她和我妈妈以前可是不分彼此的好姐妹!发生了这样的事,谁的心里不难过呢?又何况是情同手足的两个人?

妈妈也紧紧的把她抱住,心如刀绞,痛不欲生,只有那不流不完的泪水能够把她心里所承受的苦痛描述出来。红肿的眼眶里写不出这世上的苍凉与冷漠,抽抖的身体刻画不出这场祸难的惨烈与无情!仿佛全世界的伤痛都聚集在了她的身上,痛得她都快挺不起腰,打不直背了。

屋外,丝丝寞风席卷着刚沉淀下来的枯花,平静无声的水面上也激起阵阵狂纹,一圈一圈向四周扩散,到岸边时便肆无忌惮,毫不留情地撞上去,就像一把锋刀,插在了妈妈的心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妈妈的心创才稍微好了一点,欢子的妈妈给她擦去眼角的泪水,搀扶着她站起来。迈着沉痛的步伐向门外走去。

到了院子里,欢子的妈妈松开妈妈,指着放在地上的两个包,说道:“我们就要离开了,这些东西也带不走,我觉得扔了可惜,想想还是留着吧。”其实欢子的妈妈是想说,现在你们落魄成了这样,这些东西就还给你们吧!尽管她的话说得很委婉,但妈妈还是听出了其中的意思。

妈妈有一种独特的性格,就是送出去的东西,不管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都不会要回来!

妈妈苦涩地露出一丝浅浅的微笑,几步走过去抓住欢子妈妈的手,凄伤道:“大姐,这些东西既然已经送给你了,那它就是你的。就算你要离开了,那它还是你的,你有权利对它做出任何抉择!”妈妈说完扭头看了那些包装得很扎实的东西一眼,撤身过去,把它们拎过来放在欢子的妈妈面前,哽咽道:“你要是还看得起我,就给我把它带走!”这话听着软绵绵的,但它却像一道不容抗拒的命令,铿锵有力、震耳欲聋!

欢子的妈妈擦了擦尚未干涸的泪眼,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叹息道:“你的性子还是这么倔。”说完,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扎钱,泪花闪闪的看着妈妈,很模糊地说道:“这点钱你收下,就当是给苏苏买玩具吧。”她颤抖着把钱塞给妈妈。

“你们也不容易,欢欢读书也需要钱!再说了,苏苏经历过这次的事情会长大许多,不需要买玩具了。”妈妈伸出手把她手里的钱重新放进了她衣服的口袋里去,痛苦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回到了房间里。

欢子的妈妈僵硬地站在原地,泪眼汪汪地看着妈妈悲苦的身影,心里阵阵绞痛!好久才恋恋不舍的拎着那两个包,一步三回头的离开我家院子。

漫怅的落叶散发着撕心裂肺的声音,荡曳浮划,宛若一段充满了心酸血泪的映带,催下了她的泪水!透过那寂瑟的窗,我看到欢子躲在门外的身影!我知道她不是不愿意进来,而是怕我们见了面再也舍不得彼离开此!

以前合家欢聚的时候并不觉得这个院子和这个房子有多宽敞空阔,相反倒是觉得它小了!而今人散疏离,各在一方。再看,却是一寸宽敞一寸伤!一方空荡一方愁!

那天晚上,妈妈问我:“苏苏,明天欢欢他们一家人就要走了,你要去送送他们吗?”我欲语泪先流,直接扑在妈妈的怀里哭了。妈妈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安慰我说:“苏苏,以后你还会有很多新的朋友。”妈妈边说边掉眼泪。那炽烈滚烫的眼泪一滴滴落在我的身上,感觉就像烈火焚身!妈妈也舍不得他们,但事已至此,也只能任缘随风了!

我哭哭啼啼的,伸手擦着妈妈那永远都流不完的泪水,说:“苏苏以后不要朋友,朋友都是自私的,他们从来就不跟我一起面对困难,我讨厌朋友!”

妈妈似笑非笑,一笑一落泪,看着我说:“你的那些朋友还小,还没有长大,等到他们长大了,就有能力去帮助你了。”妈妈的目光中,反射出来的感情色彩五味杂陈。分不清它到底有多混乱!

我难过地点点头,说:“等他们长大了,他们就会来帮助我。”

妈妈好久才说:“嗯!”

时间不会因为某件事的悲惨或者是美好而停留片刻,它就像一个沙漏,无时无刻不在催着人们老去!又或者是一座城,每分每秒都在坍塌和沙化!一点一点,释耗生命的韶华和埋葬往昔的痕迹!

一束晨光贯穿了浩瀚的宇宙,照射在这片荒凉的大地,潜带着无限离愁别绪,爬上了山岗,漫过了峡谷,穿进了丛林,透过了雕花的窗!

妈妈一大早就带着我去送别欢子他们一家人。但是在去的路上,我们什么话也没有说!妈妈跟她的爸妈一语不发,我和她也沉默不语。有时依依不舍地看对方一眼,有时满怀愁绪,满目荒凉!心乱如麻!

临近车站,欢子带着哭腔,从她爸妈的身边跑过来,拿着一个毛茸茸的布娃娃,深情地看着我,说:“你的手冬天怕冷,留着它,当做是我们永远的回忆吧!”欢子也确定我们以后还会不会再相遇。

“谁稀罕你这个骗子的东西,拿走,你想走就走,我不稀罕这种自私的朋友······”话都还没说完我就抱着妈妈哭了。唯一的朋友即将离我远去,从此各走一方,徒留无边思念!我心里怎能平静?

欢子强行把娃娃塞在我的手里,声泪俱下:我知道你很难过,可是我不难过吗?我······”她话没说完也抱着我哭了。仿佛每次的离别都是在泪水和悲伤中进行!

欢子的泪水湿透了我的心灵,我的泪水融进了布娃娃的心里。从今往后我们各奔一方,所有的所有,紧靠它来寄托了!

到了车站,欢子边离我远去边回头向我挥手!“再见,苏苏,有缘我们还会再见的!”

“再见!欢子。”我的这句话几乎没说出来!那些一起度过的岁月连续不断地浮现的我的脑海,那个熟悉的身影却在渐行渐远!

我和妈妈站在车站的外面,看着她们渐渐消失在茫茫人海的背影,不知不觉,眼泪打湿了我们的双眼!

直到很多年以后,我再拿起哪个布娃娃时,才发现,欢子把要说的话,都写在了布娃娃肚子里的那个小笔记本里!

飞逝的时光带不走往昔那真挚深厚的友情,无情的岁月也无法将它淹逝销没!

再见!欢子!再见!

在哪群星璀璨的夜空下,我仿佛看到了她洋溢着泪水,一步步走来!又或者是正离我远去……哪个荒芜了的小巷,离别的笙箫依然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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