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远而清澈的清河中,一叶渔舟,飘然而去。
此时,龙蛇混杂的清河城,己然乱成一锅粥,各种歇斯底里的呐喊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元力激荡的撞击声,法宝破空的尖啸声,夹杂着房室建筑的爆裂声,震憾着大地,这里,凡人远遁,这里,是修士的坟墓,一个个修士宛如飞蛾扑火般,扑向秦府。
秦府,俨然是一个巨大的漩涡,漩心卷着一圈圈刀光,凡是靠近的无一幸免,一道道血光飙起,一条条人命逝去,秦家族人依然不停的往清河城赶,四面八方各路修士也仿佛不知疲倦。
一道道绚丽的人影流光,在秦府上空不停的掠过,如一颗颗流星般,发出耀眼而又短暂的光芒后,悄然逝去,残肢断臂如秋天的枫叶般,落满各地,己差不多被夷为平地的秦府,四处是深坑巨洞,残垣断壁。
这仅仅是秦府,但波及到的又何止是秦府?风光无限的青河城,差不多一半都被毁去了,清澈的清河中,不时流进一股股殷红的血液,无限如墨汁般的浸染着河水,深红,暗红,淡红一圈圈的扩散开来。
然而让人万万没想到的是,引动无数人舍身赴死的,却是一道让人无法相信而又不得不信啼笑皆非的美丽谎言,这个谎言犹如一个魔咒,一道死诅,让所有知道的人状若疯魔,悍不畏死。
清河城秦家,算是彻底完了,但在参与此次争夺的秦家族人心中,在众多杀红了眼的各路修士心中,战斗却远远没有结束,任何一个从清河城秦府中撤出的秦家人,都将成为众矢之的,终身受到各路修士的无限怀疑和追杀,不死不休。
宋碧莲冒死救出秦可兰,藏于自己闰房之中,踏上屋顶,看着远处惨烈的战局,心胆碎裂,肝肠寸断。
......
夜色渐浓,在宁静而又清凉的河中,渔船缓缓随波而流,没有人划动船桨,河面上也不见一丝涟漪,只有一弯明月静静的趟在水中,倾听着山风对着两岸细诉的夜话,一层薄雾锁拢着河面,不发出一丝一毫的响动。
张笑儿负手站于船头,心思如河中的流水,在月光中涤荡而过,两岸青黛色的小山如影子般地滑过,怎么这么像云阳观的锁云峰呢?平和宁静的苍宵山,晨钟暮鼓的云阳观,此时又是如何一番景像?要不是自己无意间找到紫玄遣骸,也不会遭致如此惨变,想到这里,几分自责涌上张笑儿心头。
天真善良的万婷婷,本该在父母面前受尽娇宠,如今却落得亲人四散,家庭破碎,连父亲的尸骨都见不着,丹宗几十号弟子,无缘故,甚至不明白究竟所为何事,便己渺渺逝去,自己为救一人而害死了几十人,愧疚之痛,又如山般的压上心头。
万一和一世英豪,为保护家人奋不顾身,挺身赴死,此间伟岸英姿,豪放笑容,在张笑儿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像。
张笑儿伸了伸手,如纱般的薄雾在手指间浮游涌动,如千头万绪般,看得见,抓不着,理不清,还不了。
冒死相顾,这份情太重了,这一辈子,纵然粉身碎骨,也难报一二,张笑儿清明的眸子中,闪动着丝丝愁绪。
“清河城没了。”
一个厚重的历经几世风雨的嗓音,从身后传出,在宁静的河面上兀自飘远,几只水鸟从水草丛中惊起,一圈圈水纹由岸边向着江中冉冉而来,打碎了水中的明月,震惊得张笑儿脸色大变,内心己是掀起了滔天大浪。
自己奋然保护的,所救的人,终究是死了,而且是因自己而死,又连带着死去了无数个无辜的人,究竟是怎么了?是谁的错?张笑儿抬头仰望着夜空天穹,浩荡的明月在云端疾疾而行,人世间的悲欢离合,生离死别,又与它何干?世人皆修真修仙欲求长生,而真正的长生又在哪呢?
乌蓬船头,清河月夜,四处沉静,但张笑儿的心中却久久不能平复,长生这般好吗?一个遥远的声音在心头响起,不住的萦绕,一张张无辜的脸庞在心头四下浮现,一个个濒死前的痛苦面容又历历在目,众生万般苦,皆因长生起......。
河水静静的流淌着,仿若一直在诉说着无尽的心事,张笑儿长长吐了一口浊气,回过头,坐于李白鹭前面,良久不语。
“心中有惑,祖爷爷请教我良方。”
“唔,万重山水,心似明月,凡事千般,无愧本心,诸人诸事,但看本质,修炼欲起,长生祸出。”
李白鹭手抚白须,注视着张笑儿,悠然而笑。
张笑儿听了,冥想了半个时辰。
“祖爷爷,我懂了,除恶欲,断妄念,灭修炼,斩长生,方而得世间太平。”
“唔,呵呵,心如白云,意如流水,方可云开雾散,自然心安。”
“谢祖爷爷!”
困扰心头的万般愁绪,豁然而开,修炼欲,长生祸,我定要绝人间修炼,断万物长生,还朗朗人间一个永世太平。
欲扶弱,先强己,欲求太平,先除暴戾。
清风徐徐,暮霭沉沉,渔舟船头,张笑儿盘腿而坐,心法真决默然而动,丝丝精气涌入体内,此时心无旁骛,内气沿着经脉缓缓而动,涌向各位隐络暗穴,如海岸边绵延不绝的浪涛,一遍遍不厌其烦的冲击着礁石。
七日过去了,渔舟泛泛而行,不急不徐。
七日间,张笑儿如老僧入定,任凭刮风下雨,电闪雷鸣皆不为所动,头上,身旁,四周白气团团缭绕,脸色时而红润,时而苍白,一身新衣裳被劲气元力迸射的千疮百孔,支离破碎。
九阳融天功在体内疾速运转,九轮浩日无形的浮动在四周,四周灵气疯狂的涌向九轮浩日,进入体内,体内经脉犹如被切割般的传出阵阵巨痛,张笑儿兀自不动分毫。
早在三日前张笑儿就打通了全身九条经脉了,只是不知何故,又平白多出了许多支脉暗络,奇经隐穴,难道是九阳融天功的奇妙之处?这个疑虑一直在心头反复的出现,不对呀,明明记得一清二楚,九阳融天功里面并没有这些经脉呀?怎么回事?
天色昏暗,一场磅礴的大雨铺天盖地而来,扫在船仓上发出“波波”的响声,江心水面上,掀起一阵阵密集的涟漪,水雾瞬间迷蒙了整条河道,河天一色,整条小渔船宛如一个小黑点,兀自在江心若隐若现。
忽然,船头发出一声尖啸,啸声震荡着雨滴,四散而开,恍如一团团雨雾呯然而开,身旁掀起一个个巨大的水洞,一圈圈的扩散开来,四散的水线如箭般的射向两岸的岩石林丛,唰唰声响。
啸声鼓荡,远去几十里,没入远方,犹如闷雷翻滚,隐隐震动,声势骇人。
张笑儿双臂平伸,站起身来,九轮赤日环绕身旁,十丈左右的树木,花草,碧水,岩石尽皆变了颜色,四周所有灵气全部强行吸纳入体,远看时,磅礴的暴雨仿佛在他身旁十丈变得如绵绵细雨,十分柔顺。
李鱼惊诧的看着张笑儿,这个小怪物七日来不眠不休,日夜苦练,原来声势这般骇人,不禁咋舌。
张笑儿觉得元池充盈,元力鼓胀,小腹间隐隐似有气团形成,知是元池容纳不了如此巨大的元气,丹田的雏形正在逐渐形成,心中暗喜,七日的苦练终究没有白废。
十二条经脉,张笑儿细细的默数体内的经脉数量,心下也暗暗纳闷,随着一丝丝灵气的涌入,在十二条经脉中飞速运转,一丝丝元力缓缓汇聚于丹田,丹田中顿时如一团白雾般,丝丝绕绕,朦胧如混沌薄雾,半个时辰后,张笑儿徐徐收功。
只觉得浑身神清气爽,力量充沛,举手投足间元力四溢,低头细看,手上指间感觉灵气丝丝缕缕,似乎就在手中,明明停止了运功,但周围灵气依然在不停的涌入身体,只是比运功时稍稍减少而己,当真是妙不可言。
这就是九阳融天功的强横之处?
张笑儿转过身,钻进船舱,换了一身衣裳,走到李白鹭身边,躬身行了一礼。
“谢祖爷爷出手相助。”
李白鹭挼须而笑,赞许的看着张笑儿,一旁李鱼连忙拉着张笑儿坐下,端了一碗鱼汤递给他。
“好弟弟,你怎么这么用功?吓死我了,要不是祖爷爷拦住,我非阻止你不可。”
张笑儿一把接过鱼汤,咕噜咕噜就喝了下去,还真是太饿了,鱼汤美味,胜过世间无数美酒佳肴。
“你慢点,慢点,这还有。”
“嗯,谢谢李鱼姐,让你担心了,再来一碗。”
咕嘟咕嘟
张笑儿接着又喝了两碗,打了一个饱嗝。李鱼看着张笑儿的样子,眼神中充满了怜惜,这个小弟弟性子坚韧,小小年纪便一个人独闯江湖,其间的艰难困苦,不是平常人所能忍受的,心中有事,但嘴中不说,宁愿一个个默默承受,这份心志,不得不让人佩服。
李白鹭见张笑儿平静了下来,伸手搭在张笑儿手腕上,摸了摸张笑儿的脉相,平静的说道:“十二条经脉,不错,不过以后还须好好的磨炼本体,毕竟十二条经脉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你这功法奇特,加之兼融武魂印,以后的造化,必不可限量。”
“我?武魂印?”
张笑儿不解的看着李白鹭,什么时候这武魂印到了自己体内去了?不可能呀,心中百思不得其解。
“武魂印为上古武神之魂魄印记,你福缘深厚,在不经意之间己与你本命魂魄融为一体,你自己不知罢了。”
哦,难不成前几天晕过去的那个晚上,张笑儿恍然大悟,怪不得后来与人打斗,总觉得别人的动作缓慢,出手路线都了如指掌,原来如此,这武魂印果然神奇无比。
“武魂印碎片一事,己掀起腥风血雨,震动天下,你切莫走漏风声,引来杀身大祸呀,呵呵,老叫化子眼真毒,找到你这么一个优秀的徒弟。”
李白鹭语重心长的看着张笑儿,张笑儿点了点头,其中厉害他自然知晓。
“你我相遇自然是有缘,我也送你一点小小的见面礼吧,以后碰见老叫化子,莫被老叫化子笑话我小气,哈哈。”
李白鹭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册子,交给张笑儿,张笑儿心中好奇,祖爷爷一把年纪给的东西自然不凡,接过一看上面写着:大息法,三个字。
张笑儿抬头,看了看李白鹭,李白鹭点了点头,说道:“此法练成,水中火中无惧,奇雾毒瘴可避,你要好生修炼。”
“谢祖爷爷!”
张笑儿翻开古册,认真看起来,每看几句,脑中便闪中无数讲解,心里又觉得本该如此,甚是奇怪,难道是武魂印的缘故?无数的深奥迷团,隐晦难题都迎刃而解,想都不用想,一套最好的修练方法方案自然而然在脑海中形成了,一顿饭的工夫,古册便看完了,凭借张笑儿超强的记忆力,《大息法》己深深的印进脑子,变成自己的了。
张笑儿把古册还给李白鹭,顿了顿,起身“扑通”一下跃入水中,水波四漾,接下来一个时辰里,不见他冒头上来。
李鱼弯腰站在渔船船舷边上,看着空空如也的水面,睁着大眼晴证证的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