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麻衣老道,双目阴翳,颧骨高耸,满头银发,嘴中发出“桀桀”的笑声,一张皮包骨的脸上挤着少许不知道是笑还是哭的表情。
张笑儿心中微惊,但脚步未停。
“老前辈,让一下。”
对着那麻衣老道叫了一声,也不理他,径直冲了过去。
那麻衣老道,手一动,一道黄色的小符飘到张笑儿身前,张笑儿一看小符来势甚慢,也不在意,忽然那道小符一下子化作一大片黄色的土雾,朝着张笑儿当头罩下。
身后,宋青等四人速度也不慢,依稀能看到张笑儿的背影了,宋青从背上解下弓,弯腰搭弦,对着张笑一箭射去,那弓颇有来头,名叫噬血弓,法器中也算有名。
此时张笑儿正被那老道一符化为黄土撒中,顿觉举手抬脚间,越来越沉重,元力运行不畅,浑身像被几千斤重担压住。
正骇然间,身后宋青那一箭,带着“嘘嘘”的啸声,疾射而来,若在平时,那一箭自然是不足为惧,在张笑儿眼中箭势依然太慢,可如今被这古怪的黄土泼中,身形步法皆难以迈动,要躲那一箭,却是困难。
情急之下,张笑儿仰面向后而倒,那一箭贴着张笑儿的额头向前奔着那麻衣老道疾射而去,
那老道手一动,捏个法诀,手中赫然又冒出一张黄色小符,口中念念有词,右手食指中指夹住小符轻轻一扬,小符化为一道水幕,挡住了宋青那一箭,那箭身一阵剧颤,霍地一个转向朝着宋青反射了过去。
宋青大惊,纵身向一旁跃去,箭矢擦着宋青耳际而过,身后秦可兰躲避不及,一箭正中右胸,仰面而倒。
“三妹”
秦子城大呼一声,抱着秦可兰,宋碧莲急忙翻自己的纳物袋,翻了半天也没翻出半个丹药来,那纳物袋早被张笑儿洗劫一空了,只留下一些女子的日用物品。
秦子城左手扶住秦可兰,右手从怀中拿出几粒药丸给秦可兰服下,同时手一扬,一节竹简向天掷出,稍后一道响亮的爆炸声在天空响起,秦子城显然在向族人传信。
此时张笑儿浑身动弹不得,像被道道绳索捆缚住一样,心中大骇,什么鬼?那道黄色的符,竟这么厉害,符?情急之下,脑中不断的思索着,哦,厚土符,原来是厚土符。
那麻衣老道不停的“桀桀”怪笑,伸手抓向张笑儿。
张笑儿眼睁睁的看着那只怪手向自己抓来,那只手手掌苍白,皮肤如老柴般干枯,指甲干瘪,黑色呈弯曲状,指节爆突,形状怪异,甚是吓人。
那只枯手刚刚伸到张笑儿胸前,前面两道箭矢夹杂着破空之声,向着麻衣老道疾射过来。
原来宋青见身后秦可兰重伤,张笑儿即将落入老道手中,急忙出箭一箭两矢,向着老道就是一顿连射。
宋青哪有这般好心,秦可兰重伤他才不会在意呢,心中巴不得秦家人倒霉呢,之前出箭被老道不知用何手法反击过来,心中有些忌惮。
但眼看张笑儿落入老道手中,心想煮熟的鸭子岂能让他飞了不成?便何况武魂印碎片惊世骇俗,拼得性命也要抢到手,一旦到了这老道手中事情就不好办了,这山野老道也不知是何方神圣,以后要想找到他比登天还难,遂冒险出箭。
一箭射出以后,还不放心,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三箭连发,宋青心思也甚是歹毒,定是要置那老道于死地。
老道眼看着就要把张笑儿抓到手了,忽听得箭矢破空之声传来,不敢大意,双手连弹两道小符,小符在身前一丈处化为两道水幕,牢牢的挡在老道身前。
符箓一道,百物语录里面也介绍过,虽威力无穷,但因种类繁多,使用手法复杂难控,符文晦涩难书,制作过程繁复,近几百年来,便是很少有人涉足,几近失传。
张笑儿见这老道手法娴熟,每一张符都是信手拈来,毫不费劲,心中暗暗佩服。
先前麻衣老道对张笑儿使用的那一种,名叫厚土符,又叫千斤符,有控敌,减速的作用,老道刚才使用的三道符名叫镜水符,是一种典型的防御性符箓,不过这老道却能化防御为攻击,显然在符箓一道,造诣极深。
符箓的制作过程极其复杂,需焚香、念敕咒、书符、下印、附灵,不过最难的,还是附灵一环,这附灵则需要制作者拥有精神力,难道这老道是修练精神力之人?
张笑儿心中疑惑,不过这厚土符,发出之后也是有时效的,因人,因符而异,如果使用者和制作符箓者精神力较强,符箓使用时的作用时间也相对较长。
所以张笑儿在明白了老道对自己使用的是厚土符后,心里反而不着急了,这厚土符发挥作用的最大时间不过是一刻钟而己,所以时间拖得越久,张笑儿心里反而越笃定。
不过这厚土符却是好东西,在与敌对战中,毫厘必争,像自己这般,己如死人无二,任人宰割了,张笑儿不经意间竟忘记了危险,对这厚土符起了兴趣。
“噗噗”两声连响,宋青射的两箭全部射在水幕上,穿过第一道水幕,在第二道水幕上失力掉落。
那宋青虽是世家纨绔子弟,但在这噬血弓上显然是下了大力气,后面两波箭矢来势更急,尖啸声比前面那一箭更刺耳,同样是一箭两矢,如四道黑芒,疾射而至。
“桀桀,黄口小儿,不知死活。”
那麻衣老道开口说话了,其声如鬼嚎、似枭鸣,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麻衣老道显然对宋青噬血弓连环发箭甚是厌烦,手一场,又一张小符贴地三寸向着宋青飞去,宋青发出三箭以后见地上一黄色小符向自己飘来,不敢大意,向右连跃五六丈,但那符竟像是会追踪一般,紧追着宋青不放,宋青大惊,向一旁小树林飞窜。
忽的一阵琴音响起,如暴雨拍蕉,似珍珠落盘,声音急凑如狂风急雨,一缕缕轻烟般的劲气,向着老道疾射过去。
此时秦子城己放下秦可兰,双目喷火,心如滴血,怒视着麻衣老道,忽听“呛啷”一声,追风刃出鞘,纵身跳向前方,一道雪白的刀幕,宛如一轮皎白的弯月,劈向麻衣老道。
两人联手攻向麻衣老道,老道也顾不得宋青了,注意力集在了宋碧莲和秦子城身上,紧追着宋青的那道小符轰然而爆,化为一片火海,方圆二丈内,草木皆化为齑粉,宋青吓得脸色更青了。
“烈火符”
张笑儿看着宋青手忙脚乱的样子,心中惊叹烈火符的霸道威力。
箭矢,琴音和秦子城的一刀,皆冲向麻衣老道,先前那两道镜水符渐渐模糊,消失无形,老道须发皆张,双手结印,又是两道符箓发出,径直冲向宋碧莲和秦子城,又是两道烈火符,只听“嘭嘭”两声,烈火符发出两团巨大的火焰,四周飞砂走石,一股浓浓的黑烟在火焰中央缓缓升起。
秦子城和宋碧莲两人被震得倒飞三丈,满脸焦黑,头发,衣裙都着火了,样子极其狼狈。
“桀桀,自不量力”
麻衣老道冷笑着,阴狠地看着秦子城和宋碧莲两人。
秦子城和宋碧莲两人头皮发麻,躺在地上惊恐的看着这个老怪物,宋青躲在树林里不敢出来。
麻衣老道阴霾的目光扫了两人一眼,转过身来欲抓张笑儿,却发现张笑儿不知什么时候跑了。
麻衣老道大怒,一拂衣袖向前追去。
张笑儿不傻,在麻衣老道刚发出两道烈火符的时候身体就能动弹了,身子一动,施展无影身法向后飘出,知道老道发现后肯定会向前追,离开四人视线后又向着来路方向折返而回,躲在远处一个小树从中观察着几人的打斗。
看见麻衣老道走了以后,张笑儿一下跃到秦可兰身边,秦可兰己面色如纸,双目无神的看着张笑儿,张笑儿拿出一颗补血丸给秦可兰服下,问道:“你没事吧?”
“疼,我......疼。”
秦可兰语音断续,此时,秦子城己从地上爬了起来,回头看见张笑儿蹲在秦可兰身边,大惊。
“喂,小子,你干什么?”
秦子城以为张笑儿在对受伤的秦可兰下手,心中大急,一个虎扑跃向张笑儿,张笑儿身形一动,早己闪出几丈以外。
此时宋青和宋碧莲也赶到了秦子城身边,看着张笑儿,三人迈步便欲开追。
“且慢!”
张笑儿抬了抬手,三人惊愕的看着张笑儿。
“再不救她,她就死了。”
张笑儿指了指秦可兰。
秦子城醒悟过来,妹妹中了宋青一箭,想尽一切办法竟老是血流不止,莫非这箭有古怪,转过身狠狠逼视着宋青。
“箭上有毒,拿出解药来。”
宋青一看秦子城瞪着自己,心想不好,这小子心思歹毒,定是想引得我和秦子城血拼,连忙解释道:“秦兄,非是这箭上有毒,噬血箭嗜血如命,只有七灵生血散可救。”
“拿来”
秦子城盯着宋青,双目中尽是冷意,如一团寒冰,让人心头生寒。
宋青此时才不愿和秦子城开战,武魂印未到手,又得罪了秦族,得不偿失,心中畴谋一番,指着张笑儿说道:“秦兄,你有所不知,适才我纳物袋中所有物品尽被那小子偷去,如今空无一物,哪里还有七灵生血散。”
秦子城听后怒视着张笑儿道:“拿出来,要不然你跑到天涯海角,也要将你碎尸万段。”
张笑儿大惊,急忙说道:“没有,纳物袋中没有,我没有拿。”
秦子城哪里肯信,纵身一跃,一刀便斩向张笑儿,刀声吟吟,如一道匹练向张笑儿头上劈去。
张笑儿心中恼怒,这宋青如此阴险,真是可恨,一个转身,避过秦子城一刀,不退反进,欺身向着宋青闪来。
宋青暗喜,心想正抓你不到呢,你倒送上门来,手持噬血弓,一弓便朝着张笑儿脑袋扫来。
张笑儿冷笑一声,挥手“啪”的一巴掌,狠狠扇在宋青那张发青的脸上。
“服不服?”
张笑儿一脸严肃的凑到宋青跟前问道。
宋青大怒,奇耻大辱呀,从小到大都没被人搡过耳光,这还得了?狂暴的扑向张笑儿,欲和他拼命。
只听又是“啪,啪”两声。
“服不服?”
秦子城和宋碧莲无语了,愣了好一会神,方才醒悟过来。
宋青那里肯服,噬血弓舞得泼水不进,今日定和你同归于尽,不死不休。
张笑儿见他不服,身子一闪,闪到宋青身后,从他背上箭匣中抽得一支噬血箭,欲朝他后背刺,又怕把他刺死,想了想一箭插向宋青屁股。
只听:“噗”的一声,箭矢没入宋青屁股三分,宋青杀猪般的嚎叫一声“啊!”
转身寻找张笑儿时,却哪里找得到他的影子。
宋青背对着张笑儿,并不清楚张笑儿跃向哪个方向,可秦子城看得明白。
宋碧莲一把扶住宋青,宋青恼恨的猛然推开宋碧莲,宋碧莲一个趔趄,看着宋青捂着屁股的样子,心中暗暗好笑,又不敢表现出来,憋得粉脸满脸通红。
秦子城心中记挂着那七灵生血散,一路朝着张笑儿的方向追赶而去,张笑儿神识敏锐,自然知道身后秦子城紧追不放。
心道这个人真是脑子进水了,说过没有了,还追。
又想教训他一番,但想到他也是救妹心切,原谅他算了。
就这样秦子城一路狂追,前面张笑儿的影子却越来越小了。
“秦子城,听我一言,那宋青能活,你妹就能活。”
声音极大,那秦子城显然是听见了,可还不甘心,依旧死追,张笑儿心里咒骂,见过傻的,没见过这么傻的。
霍然,右边一道灰影疾驰而来,来势甚快,如一团灰烟,一种强烈的危险感在张笑儿心头升起,麻衣老道来了。
张笑儿修练了精神力,自然神识敏锐,可身后秦子城没有呀,还是一路傻追。
那麻衣老道显然恼火了,向前追了老远没发现张笑儿的影子,原来这小子没向前跑,猫在后面呢,哼哼,我叫你玩心眼,手一扬,一道烈火符朝着张笑儿疾飞过去。
张笑儿暗叫一声:“不好”
全身元力集于脚尖,施展无影身法,如鬼魅般的向前逃了。
身后秦子城就没这么幸运了,烈火符爆开,秦子城一头撞了上去,只听“嗷嚯”一声惨叫,秦子城双足急刹,可身子还是被烈火波及,全身烧得焦黑,衣服上全燃着明火,一条右臂被炸飞了。
麻衣老道也不看秦子城,朝着张笑儿逃窜的方向猛追。
张笑儿速度奇快不假,可元力境界不够,耐不住持久,疾窜一会后便慢了下来,麻衣老道欣喜若狂,加快了速度,张笑儿不用看都知道,那老道追上来了。
窜到了官道上,张笑儿便是吃奶的劲都用上来,一路呼哧呼哧顺着官道狂奔,正埋头跑着,“叭叽”一声,撞在一个人身上,张笑儿脑袋发晕,摔在了路旁的草丛中。
“喂,小鬼,走路不看地吗?”
只听一声大喝,声如洪钟,震得耳鼓生疼,张笑儿抬头一看,那人身材高大,头戴方巾身穿灰袍,相貌端正,气势不凡。
张笑儿想道,我的天,又来一个,怎么办,正思讨间,那麻衣老道己经追了上来。
“咦,枯叶道长,幸会幸会。”
那麻衣老道眼角瞟了一眼灰袍大汉,嘴上桀桀笑着。
“原来是丹宗二宗主,幸会。”
嘴上说着,那麻衣老道小眼却一个劲的找寻张笑儿,见张笑儿躺在草丛中时,终于松了一口气。
“枯叶道长身尊位重,对一个小毛孩子紧追不舍,让在下甚为不解。”
那灰袍大汉显然不惧枯叶道长,心想此事定然有原因,枯叶老儿深沉狡诈,却对一个小毛孩子穷追不舍,必不简单。
灰袍大汉似笑非笑的看着枯叶道长,硕大的身子却有意无意的挡在张笑儿身前。
“万二会,此事与你无关,你不要多管闲事。”
麻衣道长显得有点烦燥,眉头微皱,双目射出两道精芒,似有点警告万二会的意思。
哦,原来这麻衣老道叫枯叶,那灰袍是丹宗的二宗主,叫万二会,张笑儿心里想到,浑身有点发疼,显然刚才那一撞,撞得不轻。
丹宗,什么鬼?丹宗,专门炼丹的宗派吧,也不知道有没有七灵生血散。
“哈哈,出家人四大皆空,上天有好生之德,枯叶道长,得饶人处且饶人呀,对一个未曾修练的小孩下毒手,未免有些不耻呀。”
万二会看着枯叶,眼中有些不宵,显然是在故意激枯叶道长,让他透露其中原由。
“哼,万二会,你少胡言乱语,让开,休耽误贫道办正事。”
话未说完便一把抓向张笑儿,张笑儿刚休息了一会,身子似乎恢复了几分力气,一窜又窜到了官道中间,枯叶道长一把又抓空了。
万二会冷笑一声,果然不出我所料,看枯叶如此心急火燎的样子,定然有事,待我试他一试。
身子一横,又档在枯叶前面。
“道长,你心动了。”
万二会似笑非笑,看着枯叶。
枯叶心里一惊,莫非他知道了武魂印这件事?
“哼,谁不心动,滚开!”
枯叶大喝一声,一符便向万二会打去。
万二会哈哈一笑:“哈哈,道长,我是说你心动了杀机,哈哈”
身子向右一斜,左掌伸出,一团白色的光团便浮现在左掌掌心,轻轻拍向那道黄色小符,枯叶使出的又是一道烈火符,与万二会掌中的那团白光相撞,发出一声巨响,两人各退三步,前面一道火墙,隔在了两人中间。
张笑儿身子一闪,闪进了树林,枯叶见状抬脚便追,被万二会死死缠住,枯叶大怒,一张丑脸涨得通红,右手又捏着三道符箓向着万二会打出,同时左手一扬,一张血红色的恐怖大网兜头便向万二会罩下。
万二会见枯叶拼命,愈发肯定心中推断,一声冷笑,祭出一个大红鼎,双手白色光团不断向大红鼎中涌去。
“赤煞鼎?”
枯叶见状大惊,全身元力鼓涨,不敢大意,左手不停结印,操纵着那血红色大网,右手又飞出两道镜水符挡在身前。
“好,枯叶,就让我会会你的千丝血蛛网。”
张二会声如洪钟,豪迈的大喊一声,双手两团白光越来越大,不断地涌进赤煞鼎。
双方各自将法宝向前猛推,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惊天动地,方圆十丈一片火海,几丈宽的官道直接消失不见,两旁的两个小山坡被炸的无影无踪,中间一个大洞,深不见底。
枯叶身子真如一片枯叶一般,飞出老远,一屁股坐在地上,嘴角渗血,显然受伤不轻,万二会也被那气浪冲得身子后倾,双足在身后笔直的官道上留下了两条深深的犁痕,双手张开,足足退了十丈远,胸口一阵沉闷,气息不均,身形不稳。
“桀桀,这赤煞鼎果然玄妙。”
枯叶直起身子,看着万二会。
谁曾想,身后张笑儿如鬼魅般飘出,摸向枯叶,把枯叶纳物袋拿走了。
枯叶浑然不觉,注意力却集中在万二会身上。
万二会甩了甩头,清醒了过来。
“哈哈,枯叶道长手段果然高明,万某领教了,如枯叶道长还意犹未尽,万某定然奉陪到底,哈哈,果然痛快。”
万二会脚步不停,略显沉稳的迈向枯叶。
枯叶心中暗骂一声疯子,转身走了。
万二会见枯叶走了,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心想再拼下去,自己可要吃大亏了,那老家伙定然被我吓住了,心中暗笑,装得挺像。
其实万二会受伤远比枯叶严重,强行撑住而己。
一会,万二会手捂胸口,一口血吐出,服了几颗丹药,强行站起来,四处寻找着张笑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