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龙峡前,杨承志神色凝重地看着前方:黑龙山仿若被人从中一刀劈开,留出一条四十多米宽的通道,两侧山峰距离地面约四五百米,山势险峻,植被茂密,只需有人提前藏于山上,无论对手从哪一面进攻,都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杨承志不禁有些后悔当初贬低兵锋的举动,有心派人侦察,又觉得拉不下脸面,于是只能硬着头皮装逼到底。
好在杨承志也并非无能之辈,关键时刻还是派出两人先行通过峡谷,打探沿途情况。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虽然故作镇定,但眼中的隐忧及不时皱起的眉头还是出卖了杨承志内心的焦灼。
“嗖、嗖”,小半个时辰过后,两枚绿色信号弹从远方腾空而起——绿色代表安全,可放心通过!
杨承志终于放下悬着的心,看到身后一群包含钦佩的目光,意气风发的一挥大手,大声下令:“一百铁血卫在前,一百铁血卫在后,六百庄丁居中,全军拉大距离,快速通过!”
随着杨承志一声令下,八百杨家军如同一道钢铁洪流,浩浩荡荡直奔峡谷而去。
翻过山脊,一道白色的小身影出现在兵锋视线之内。半个多月不见,虎哥体形明显见长,一对灵动的眸子更见传神,如雪般的毛发像极了两三个月大的小猫咪。
“咿呀”,久别重逢,小家伙甫一见到兵锋,顿时激动万分,娇小的身躯化为一道白色闪电,瞬间出现在兵锋肩头,两只可爱的小前爪一把抓住后者的头毛就不松手。
“不好,有埋伏!”兵锋暗道一声。只见虎哥,不见人,显然是汪家预先设有埋伏,柳含烟的小队不便行动。虎哥熟悉自己身上的气味,找到自己自然不是难事。
“好可爱的小猫咪!”杨紫依顿时双眼冒出无数小星星,喜爱之情溢于言表,“快过来,姐姐抱抱!”
“咿呀”,小家伙显然对杨紫依将自己当成小猫咪大为不满,出声抗议的同时,直接扭头,选择了无视。
“别闹了!”有些粗鲁地一把将虎哥抓住放在怀中,兵锋果断下令:“全速前进,迅速占领左侧山峰,到位后按预定方案立即展开,直接放火!”
随即一马当先,奋力向左侧山峰冲去。
时间就是生命,更何况这八百杨家军的安危,还关系着黑龙寨众人的生命,心中更是早把杨承志祖宗十八代的所有女性问候了个遍。
好在两百铁血卫是清一色的聚气中期以上武者,速度远非普通庄丁可比。一柱香过后,全部到达预定地点展开。
“兵锋,你确定要直接放火!”杨紫依有些担心:一旦火起,最后证明是场乌龙,兵锋必然会再次成为众人打击嘲笑的对象!
“相对于战友生死,个人荣辱又算得了什么!”兵锋苦笑道:“我倒真希望是场乌龙!”
陈镇南听后暗自点头不已。
两百起火点刚刚冒出轻烟,耳边已经隐隐传来喊杀声与惨叫起——果然有伏击!
两百双饱满敬佩、感激之情的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兵锋,先前的不屑一扫而空。
杨紫依更是兴奋得玉脸绯红。
“陈队长,你率一百人迅速按原定方案向南麓集结;杨成林,你率五十人向北麓集结,你们的任务是接应突围人员,沿途继续点火,切记不可恋战,突围后到预定地点集结!”兵锋心急如焚,快速下令:“其余人原地待命!”
“是!”陈镇南、杨成林两人挺身肃立,向兵锋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随后带队出发。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但对下令人的态度不同,执行命令的力度也会有所不同。
杨承志的处境很不妙,两侧山头的石头如同雨点般纷纷落下,五百余米的落差,更是赋予了这些磨盘大小的石块以巨大的势能。
每一块巨石落地,伴随着碎石四溅,其威力不亚于一颗手雷。
八百杨家军完全陷入被动挨打的局面,想还击,弓箭射程不够,武力更是没有丝毫用武之地,只能利用通道两侧的地形进行躲避。
铁血卫还好,只要避开当头落下的巨石,坚固的兽皮软甲对飞溅的碎石具有一定的防护作用,只要不命中要害,自可保性命无忧;普通庄丁却惨了,面对飞溅的碎石,身上的普通甲衣形同虚设,真是擦着伤、碰着死,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人在惨叫声中受伤或死去,一时间哀号遍野。
直接命中要害当场死去还好,至少不用再担惊受怕的苦挨,最惨的是那些受伤不能移动的军士,只能在惨叫声中绝望地等待着被下一块石头砸成肉泥——没有人出手相救,即便是平时最亲近的兄弟、战友。
并非无情,而是这个时候出手,不是救人,而是多陪上一条性命。
“哈哈哈哈”,右侧峰顶传来汪家四长老汪德山肆意的狂笑。由不得他不兴奋,原本以为只是场乏味的阻击战,未成想战局的发展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猪一样的对手竟然为其营造了一场完美的歼灭战。
兴奋的同时,汪德山也有着一丝丝遗憾,那就是在入谷口附近布置人手太少,杨家军后卫肯定会有不少漏网之鱼,不能完成全歼。
杨尚武被几名铁血卫护着,一路躲躲闪闪地向着来路方向退却——行军时他随后卫分队行动,敌方攻击的重点主要放在前卫和中路,后卫都是武者,损伤并不算大。袭击发生后,杨尚武果断命令后卫军撤退。
“现在的希望就寄托在紫依率领的二百铁血卫身上了,”杨尚武脑中突然浮现出兵锋的身影,那张原本看来有些软弱可欺的面孔,此时想来是如此亲切,“希望这小子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一将无能,害死三军——这几乎是所有杨家军的共同心声。
不敢看身边众人怨恨的目光,绝望中的杨承志脑海中再次闪现出兵锋那张令其极为不爽的面孔:妈的,这小子这下该得意了吧!
“敌人的攻击怎么减弱了?”一名铁血卫突然嘀咕道。
果不其然,原本如暴雨般的大石块,此时成了稀稀拉拉的小雨点。
“要开始清剿残敌了吗?”杨承志清楚,袭击过后就是扫残,即使是躲过这轮袭击,最终也逃不出败亡的命运,“不过,这个时候就开始扫残,还是有些为时过早呀!”
但不管怎么说,这是交战以来,所有消息中唯一的好消息,至少现在的自己还有一战之力。
“烟,烟!”一名铁血卫突然指着上空,激动得语不成声!
顺着其手指方向看去,只见峡谷上空浓烟滚滚、火光映天,更夹杂着惊叫连连。
“快,全军向前突击!”杨承志根本来不及仔细思考浓烟由来,当即下令,幸存的数百杨家军抓住机会,一窝蜂似地向着前方出口奔去。
风助火势,瞬间向整个左侧山峰席卷而去。待汪家发觉不对时,大火已成燎原之势,浓烟伴着烈火,扑天盖地般冲向汪家人马,一时间豖奔狼逐,哭天喊地,却又无处可逃。明知是死路,却只能一步步向西侧悬崖退却。
兵锋、杨紫依带着五十名全副武装的铁血卫,在距离大火后方百十米外慢慢跟进,犹自感到热浪袭人。虽不能亲眼看到被烈火围困的汪家众人惨相,但耳中不时传来的惨号,其境况可想而知。
杨紫依面露不忍之色,即使是杀伐无数的铁血卫也听得有些心惊胆颤,兵锋却始终面无表情。
“啊--”却是有人实在受不住高温炙烤,直接从崖上跳下了下去,四五百米的高度,其结果可想而知,除非是能够飞行的大能,即便是凝真巅峰武者也必死无疑。这一声惨叫,仿若推倒了多普诺骨牌,引发了连锁反应,紧接着就是一声接着一声的惨叫。
右侧山峰诸人在左侧大火燃起的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不对。看到对面己方人马的惨状,汪德山目眦欲裂,却爱莫能助。
“向南侧撤退!”知道对面的人马已经保不住了,汪德山咬牙切齿地下令—南麓还有自己的人马,到时候再报仇雪恨不迟!
“火候差不多了,把东西撒出去吧!”听到此起彼伏的惨叫,兵锋直接对身边人下令。
一个个布包向着前方扔了过去,布包随后在空中散开,大团大团的粉末状物质纷纷扬扬的从上空飘落,顺着浓烟向对面飘去。
“不好,是生石灰和胡椒粉,快闭上眼睛。”人群中有人大喊。
此时的汪家众人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烟雾夹杂着生石灰和胡椒粉,不能呼吸,不敢睁眼。但不睁眼就看不清路,逃不掉;至于不呼吸,就算是凝真境武者一次闭气也不过两刻钟左右,从烟雾弥漫的山上逃下去,再快也要近一个时辰,绝对要换上好几次气,普通人和部分修为较弱之人最终慢慢掉队、倒下、死去。
“撤!”扔出布包后,兵锋没有在原地坐等结果,直接带领手下快速向预定位置撤离——那里还有场硬仗要打。
杨承志率领不足五十名铁血卫和两百余名庄丁,一路跌跌撞撞地冲出峡谷,眼前的情景让其倒吸一口凉气,瞬间从希望的巅峰跌至失望的冰谷——足足八百名全幅武装的城卫军,刀出鞘、弓上弦,正严阵以待。
最要命的是,对方手上的箭矢全是破罡箭,即便是铁血卫的坚固皮甲也无能为力!
如果是全盛状态的杨家军,杨承志有信心凭借一百铁血卫杀出一条血路,但现在铁血卫损伤过半,两百庄丁个个带伤,更是成了惊弓之鸟,毫无斗志不说,更兼筋疲力竭。根本不需要打,对方只要三轮齐射下来,恐怕己方人马便会损失殆尽。
“放!”一声大喝响起,杨承志小腿肚子一软,差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惨叫声、惊呼声响成一片。
“副统领、副统领!”
闭目等死的杨承志被一声声兴奋呼喊惊醒,想像中本该损失殆尽的己方人马,好端端的站在原地,原本兵强马壮的城卫军却在尘雾中乱成一团,更有无数箭矢纷纷落下。
“杨副统领,迅速率所部人马突围!”一声大喝惊醒了被一波三折的变故震惊到麻木的众人,杨承志根本顾不上分辨是何人下的令,一马当先向左前侧山林冲去。
跑、拼命的跑,快点儿、再快点儿,杨承志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不顾一切的逃出去—自己是武学天才,自己是铁血卫副统领,还要娶杨紫依、入主杨家庄,自己绝不能死在这里!
虽然早已经筋疲力尽、双腿麻木,但在强烈的求生欲望支撑下,他硬是挺了下来,机械地向前方奔跑。
“停下,快停下,这里已经很安全了!”直到被人叫醒,杨承志才机械般地停下了麻木的双腿。
好半晌,他才从茫然中回过神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兵锋那张令他愈发生厌的脸,随后杨承志又看到了一双双在他看来充满了鄙夷的目光。
“大好形势之下,为什么下令逃跑?为什么不组织反击?”与其为自己的不当行为进行无力的辩解,不如揪住对手的小辫子进行有力的反击。
杨承志不是不知道兵锋在这场战斗中的巨大功劳,但他更明白,要想继续维持自己在杨家军中的光辉形象,必须首先驳倒对方,“兵锋,你应该为此次失利负主要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