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八……”兵锋微眯着布满血丝的双眼,在心中默默记数。清秀的脸上污迹斑斑,早已看不出原貌。
想到这一路的遭遇,兵锋顿时有种蛋疼地感觉——遇上谁不好,偏偏遇上罗毕达!
五天前,兵锋乘着夜色悄悄离开黑龙寨,抄小路直奔杨家庄。本来一切挺顺利,未成想冤家路窄,通过黑龙峡时,遇到了老对手“追踪之王”罗毕达。
当日在妖兽山脉,罗毕达不止一次见到过兵锋的背影。像他这种人,只要见过一次,终生都不会忘记,于是追逃大战就此上演。
本来,兵锋还准备故技重施,可以罗毕达的个性,吃过一次亏后,又岂会重蹈覆辙?在最短的时间内调集众多高手,分成数个小队,由凝真后期高手带队,数队之间互相呼应,直把兵锋逼得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落日余辉中,绿色的衣衫与周围的草丛融为一体,随着肌肉微微颤抖,右肩头的一支羽箭轻轻摇曳,如同风中的一株狗尾巴草。透过草丛,兵锋可以清晰地看到二十米开外的官道及官道对面的青龙山。
根本不用实地查探,兵锋就能肯定,沿途官道上,至少有十名以上的弓箭手在等着他上钩;在尽头青龙峡,绝对有高手等着他入瓮。
“哒哒哒”,当数到“五”的时候,远处传来了密集的马蹄声,四骑快马风驰电掣般沿着官道横冲直撞,随着最后一个数字“一”字出口,马匹正好从其眼前越过,精准得仿佛经过无数次排练。
三息过后,兵锋腾身而起,身法武技“逍遥游”果断发动,仿佛一缕轻烟,无声无息的越过官道,闪电般直奔对面的青龙山。
海拔两千多米的青龙山,放在平日,他可能只需不到一个时辰就能顺利翻越,但对于经历过五天五夜不间断追逃、早已透支到极限的兵锋来说,此时不亚于一道天堑。
泥丸宫内,阴阳珠仿佛年迈的老人、拉着千斤重的破车,半晌才旋转一圈——内力的极度枯乏,即便是天地至宝阴阳珠,此时也显得有些无能为力。就比如马达,没有最初电力引动,也根本运转不起来!
“要是现在能有一枚聚气丹该多好!”兵锋很是怀念那段能拿丹药当糖豆吃的奢侈日子——大部分的聚气丹和百年灵乳都留给虎哥作口粮了,身上剩下的那一小部分也早在两天前告空。
连日的大雨让山路显得分外泥泞,兵锋尽可能选择不易留下痕迹的地方落脚,全力运转敛息诀,收敛全身气息——面对工于算计的“玉面鬼狐”汪守礼及“追踪之王”罗毕达,他知道任何一点疏忽和大意,迎接自己的必将是万劫不复。
半个时辰左右,一座破败的茅草屋出现在眼前。
“果然还在!”兵锋心中一喜,压榨体内最后的一丝力量,勉力向草屋奔去,屋前的小路上留下一串清晰的脚印。
十五息后,兵锋踏入草屋,借助前冲之势,直奔后窗,毫无花俏的一拳击出,早已腐朽不堪的木窗应声而碎。
借着一丝反震之力,兵锋顿住了前冲的身体,盘膝坐下的同时,右手从怀中摸出一瓶止血散,拇指轻轻一弹,木寨顺手飞出,左手顺势握住箭尾,毫不迟疑的用力向外一拔。
一道血箭随之飚出,兵锋嘴角止不住一阵抽搐,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停,一把止血散不要钱般拍了上去,随后手口并用,简单进行了包扎,最后又吞下一枚复康丹。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最多再有一刻钟,追兵将随后而至。
随后双眸微闭,下一秒便进入了入定状态——随时随地入定调息,尽一切可能将自己保持在最完美状态,这是这几天追逃中,罗毕达给兵锋上的第一课。
即便有阴阳珠的帮助,一刻钟时间,兵锋恢复得也不到一层,但他却准时醒了过来。
沉稳地取出火折,快速点燃了屋内的一盏油灯,紧接着将衣服反穿,换成了黑色的一面,借助夜幕的掩护,兵锋如同一只敏捷的狸猫,小心翼翼地踩着来时的脚印倒退着,顺着原路走出草屋。
踏上草地的一瞬间,兵锋立时化身猎豹,脚尖在地上连点,借助前冲之势,纵身跃上屋前的一棵十多米的大树,隐身于并不算密集的枝叶之中。
一息过后,远处传来了近乎微不可察的脚步声。
锋利的长刀在黑夜中不时发出明晃晃的白光。敏锐的神魂感知下,兵锋“视线”之内清晰地出现了二十三名黑衣蒙面汉子幽灵般的身影。
“妈的,人手又增加了,真够重视小爷的!”心中暗骂一句,兵锋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快、快,围上去,抓住那小子,族长重重有赏!”
暗夜中,微弱的灯光就如同一个再明亮不过的灯塔,二十多个黑衣人如同闻到血腥的恶狼,风一般扑向小屋。
最后一人刚刚经过藏身的大树,兵锋如同一条游蛇,毫无声息地从树上滑下,在临近地面不足两米时,一个空翻轻巧地跃入不远处的草丛,悄无声音的藏身其中。
室内的一切一目了然,领头的黑衣汉子先是向兵锋方才藏身的树上看了看,紧接着抽搐了几下鼻子,虽然黑巾蒙面,但从那高高隆起的部位,不难想像出那下面隐藏的鼻子之硕大,“血迹未干、后窗破碎,应该刚跑不远,我还能闻到这小子的气味,快追!”
一群人继续向前搜寻,兵锋悄然起身,无声无息地快速接近最后一人,两手同时闪电般探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手捂嘴,一手锁喉,内力微吐之下,喉骨破碎,无声无息的倒下。
轻轻地将其放于草丛,顺手取下对方脸上的黑巾及怀中的水囊和一瓶聚气丹。
“王老五,你他妈快点,跑了那小子,族长怪罪下来,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同组的一名大汉大声呼喝。
没有回应声,只有淅淅沥沥的流水声清晰传来。
“妈的,懒驴懒马屎尿多,赶紧办完事,早点跟上!”黑衣汉子嘟囔了一句,随后不再理会,继续随队向前搜索前进。
猛灌了几大口水,润了润近乎快要冒烟的嗓子,兵锋悄悄拧上水囊,吞下一枚聚气丹,放重脚步跟了上去。一边装模作样地搜寻,一边运转“五行诀”恢复和疗伤。
运功要像吃饭喝水一样随时随地都能进行,这是这几天罗毕达给兵锋上的第二课----虽然效果远远不如静下来打坐调息,相对于消耗更是杯水车薪,但关键时刻,这杯水却可能成为自己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半个时辰后,兵锋暗暗加快了脚步,不露声色地脱离队伍,渐行渐远,直至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幕中。
“那小子混在队伍里,相互查看身边之人!”一声呼喝远远传来,瞬间打破了夜间的静寂----后一波搜寻的队伍终于发现了问题。
“统统摘下面巾!”罗毕达果断下令,搜寻队伍迅速行动了起来,下一秒,二十多人全部露出了真容。
“是王老五,不,是那小子!”那名同组大汉顿时反应过来,一指左前方,“我刚才看到他往那个方向跑了!”
“追!”罗毕达一声令下,二十多人如狼似虎地向前飞奔。
逃、逃、拼命的逃,逍遥步早已运转到极限,肩部的伤口再次崩裂,沿途撒下斑斑血迹,更为搜寻者指明了方向。
兵锋却不管不顾,仗着对地形的熟悉和强大的神魂感知,向着山腰处的湖泊一路狂奔,那里有自己的一线生机----五年前自己随义父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山脚处的那间茅屋就是他们当时的栖息之所。
随着这次的暴露,他知道自己再也没有任何可以取巧之处,现在拼的就是速度,比的就是耐力,刚刚恢复了不到三层的内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消耗,聚气丹不要钱般一枚接着一枚往嘴里塞,很快告空。
扔掉身上一切可扔的东西,减轻一切可以减轻的重量,除了那只空水囊----这个时候,任何一点多余的重量都可能是自己致命的根源。
围堵、转向,狂奔、猛追,残酷的追与逃在青龙山上上演,追逃双方早已到了身理的极限,但没有人放弃。
快了、快了,再过不远就到那处湖泊了,坚持,坚持,再坚持,全寨上下五千多口都在眼巴巴等着自己救命,自己绝对不能倒下!
眼前浮现出山寨中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有对自己恩重如山的义父,有面硬心软的大寨主、慈爱可亲的兰姨,还有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大柱、瘦猴、娘娘腔……他们都是自己这一世的亲人,自己绝不能让他们失望!
时间在追逃间缓缓流逝,黑夜终于过去,大青山再次迎来了自己的黎明。
什么是极限,兵锋不知道,但他知道,如果真有极限的话,自己至少已经突破了十余次,两腿早已麻木得没了任何知觉,意识更是变得模糊,血液几乎流尽,半晌才会有一滴红中泛白的液体从伤口渗出。
若不是炼成了二级凡体,他相信自己早就已经倒下了。
再次猛咬了一下舌尖,努力让自己保持一丝清醒,兵锋认明方向继续狂奔。
近了,更近了,前方就是大湖,一百五十米、一百米、七十米、五十米……
就在兵锋距离湖泊不足五米时,罗毕达终于第一个赶到其身后,凝真后期的一掌全力隔空击出。
兵锋突然转身,两只不大的手掌带动双臂迎着袭来的劲气,用力平推而出。
劲风相交,兵锋犹如一道断线的风筝,划过二十多米的虚空,远远地落向湖泊。
身处空中,一口鲜血脱口而出,兵锋反而流露出如释重负般地笑容。飞快地掏出空水囊,拧开盖子,再飞快堵上。紧接着“扑通”一声,落入水中,随即消失不见,只留下一道道巨大的涟漪。
“快,把守四周,下水搜寻,千万别让他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