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行人员和秘书走进包房。这时赵超汉在继续说着：“二、工厂的报批手续要由供地方负责协调办理，我们可提供资料。建议按照租用荒地申报，可采取先上车，后买票的原则，投入生产后再完善各项手续。”
这时秘书趴在谭副镇长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只见谭广元点头，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赵超汉说：“三、工厂开工后，可以吸纳３０名当地村民就业，月工资1200元，人员的选定由供地方负责，我方参与。看看，以上三点两位领导有什么意见？”
何永亮刚要说话，谭副镇长伸手阻止，并说道：“我看贵公司想得挺周到的，我们基本同意这些方案，在运作过程中遇到什么问题我们再协商。”
赵超汉说：“那好，我们草拟了一份协议，你们看一下，如果没什么意见，是不是一并签了。”
赵超汉随行人员把准备好的协议递给谭副镇长和何永亮各一份。协议标题为《达维冶金有限公司与官渡村租用荒地办厂协议》
谭副镇长面对着协议说：“这效率也太高了。”
他拿出笔来想了想，对何永亮说：“这是和官渡村的租用地协议，还是你签合适。”
何永亮说：“镇长发话，那我可就签啦。”
谭副镇长又想了一下：“等一下，请问公司具体生产什么？”
赵超汉一个随从说：“利用废料回收氧化锌、铁粉、铜渣、银、亚硫酸铵销售。”
谭副镇长问：“没有污染吧？”
赵超汉说：“我们会按照规定处理三废的。”
谭副镇长点头笑道：“那就好，那就好，签吧签吧。”
何永亮签好了字，交给赵超汉，双方交换文本，又在另一份上各自签了字。赵超汉签字后表示，非常感谢两位镇村领导的真诚合作态度，你们才是农民的好当家人，这个项目不但让村里有了一笔土地收入，解决了一部分农民就业，投产后还可以为镇村财政创造税收，企业也能够在发展中受益，是一举多得的大好事。谭副镇长也大谈企业发财我发展是镇里坚持的方针，希望达维公司尽快建厂，投产，实现赢利。双方把酒言欢。
在达维冶金有限公司一行返程的路虎吉普车内，坐在副驾驶位置的一个属下回身看向赵总：“明明是荒地，还想当耕地租给我们，这些乡村干部，真黑。”
赵超汉笑道：“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我们看的是结果，许以小利，我们拿到了这片荒地的使用权，重要的是可以避开环评，先干起来，尽早投产，还是划算的。”
坐在赵总身边的女财务总监讨好地说：“还是赵总有远见。”
赵超汉不说话，闭上了眼睛。见状车上的人都不再出声。此时的赵超汉陷入了沉思。农村的一切，他太熟悉了，他的爷爷就是农民，自己的父母由于在地质勘探部门工作，长年需要在野外奔波找矿，无法照看他，从小就把赵超汉放在了乡下的爷爷家。他的童年和青少年时期，就是在农村艰苦和贫困中度过的。每年一两次的父母探望，便成了他的节日。后来父亲在一次野外勘探工作时不慎坠崖摔死了，虽然定了因公殉职，但赔偿金也很快被重病在身的爷爷花光了。这时的母亲又改了嫁，新的家庭无法接纳他。就这样，虽然拥有城市户口的赵超汉，却成了只能生活在农村的孩子。好在他继承了父亲天资聪颖的遗传基因，在乡下孩子中学习出类拔萃。1977年国家恢复高考，他顺利考上了大学。离开农村去上大学时，他曾暗暗发誓，自己将永远不再回农村。进入大学后，与那些城里的孩子相比，他的生活仍然是窘迫的，对城市生活的了解也时不时显露出孤陋寡闻，成为同学们取笑的对象，尽管每当此时，他总是强调自己是城市户口而想和这些城里同学成为一类人，但无奈他的生活习惯和经济状况怎么也摆脱不了被划入农村学生的行列。大学毕业后他被分配到一家国营贸易公司工作，关于自己是城市还是农村的身份问题就如同一道魔咒伴随着他。因为领导看过他的档案，认定他就是农村长大的孩子，所以在一次例行的晨会上，部门经理总结上一周工作时，本来是表扬他的踏实肯干，吃苦耐劳，可免不了又提及了他是农村孩子，靠着自己的努力走到今天的不容易。可这位经理的话还没说完，赵超汉却暴发了。他站起来打断经理的话，大声向所有人宣布：“我已经无数次向大家解释过，今天我再最后一次郑重地告诉大家，我不是农村孩子，我是城里人，我的户口在城市。”
结果可想而知，他再一次成为人们的笑柄和茶余饭后的谈资。随着改革开放，下海经商办企业热潮的兴起，赵超汉看到了商机，也为了摆脱关于自己身份的魔咒，毅然第一批便从单位停薪留职，出来注册了自己的贸易公司，几年后干脆辞职，成为私营企业主。几经打拼，从贸易又转向实业，创建了达维冶金有限公司，建立了自己的商业王国，终于再也没有人敢说他是农村人了。
此时散席的饭店包房内，人们都知趣地到室外等候，只有谭副镇长和何永亮两人在一边剔牙一边聊着。
何永亮问谭副镇长“你咋后来轻易就答应他们了，我觉得每亩３万块还是少点。”
谭副镇长说道：“永亮呀，你刚上来，不了解，咱农村招商引资不容易呀，要高了就把人要跑了，你把它引进来，厂建在咱这了，税就交到咱这了，还愁它长不大养不肥呀。”
何永亮有几分讨好地：“还是谭镇长有远见呀。”
谭副镇长又嘱咐他：“另外，这个事回去还是要和你们村秦支书说一下，他今天说身体不好，没来，但得让他知道，咱定是定了，他得掌握情况不是。”
何永亮说：“还是镇长想得周到。”
谭副镇长语重心长地：“年轻干部呀，搞好班子团结很重要呀。司机！”
司机推开门探头：“镇长我在。”
谭副镇长说：“你把何主任两个人送回官渡村。”
司机去发动车，何永亮有些受宠若惊地谢过谭副镇长，和二宝上车走了。车到官渡村口，两人下得车来，把车打发走，两人步行进村，二宝对何永亮提起了吃饭时副镇长秘书和达维公司一个人出去一会又进来的事，何永亮说没注意。可随后他说出的话却让何永亮琢磨出了问题。他告诉何永亮，，他们在门外等着谭副镇长和何永亮时，亲眼看到副镇长的秘书从车的后箱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先行回镇政府去了。并进一步提醒他：“你发现今天有点不对劲没？”
何永亮问哪不对劲。二宝说一开始，副镇长也不大同意那家公司提的条件，可中间他们的人和镇长秘书出去一趟，回来秘书在镇长耳边嘀咕几句，他的态度就变了。经二宝这么一说，何永亮觉得还真是那么回事：“妈的，怪不得答应得那么痛快，吃独食，拿咱当傻子耍呢。官渡村这一亩三分地不是我说了算么，他租地的60万不得交给村里么，咱刚上来，慢慢学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