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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军训丢脸

北京海淀区,树木合围的大学操场,悬挂着“热烈欢迎军训教官进驻我校”的横幅,正在军训的大学新生发出的“一二三四”的喊声响彻校园。

学生们身穿65式士兵服。头戴八角帽、腰扎武装带、脚蹬解放鞋,帽徽和领章是“一颗红心头上戴,革命的红旗挂两边”。而教官们穿的是85式干部服,大檐帽,佩带圆形八一红五星帽徽。红领章,三面镶黄边,中间有一颗金黄色的五角星。脚蹬黑色皮鞋。威风凛凛。

在无数个军训方队中,持枪的方队最引人注目。

随着军训教官的口令,提枪!握枪!劈枪!方队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过来。

队列中的张强脸上汗津津的,他的动作有些笨拙。让他心烦意乱的是,他的旧秋裤太长了,纤维老化,一踢腿,秋裤脚就猛地冒出来,比军裤的裤脚简直快要长出一搾。他感到不好意思,秋裤几次差点把他绊翻,搞得他心慌意乱。

张强的动作还算到位,教官没有注意到他。倒是场外正在围观的一帮身穿军服的女大学生,注意到了张强,他腿脚露出的那节蓝色秋裤实在是太惹眼了。

队列行进到她们跟前,张强看见一个矮个女生正瞧着他大笑,一张大嘴几乎快要裂到耳根。看见张强在看她,她连忙用一只手掩住口,好像尺寸不够似的,她又急忙伸出另一只手捂住嘴。

人群中只有一个个子高高的女生,脸上没有笑意,反而有点难堪,似乎在为张强出丑而感到难过。张强在队列转身之前,瞥了一眼那个女孩。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这个女孩带给他的感觉截然不同。

“张强,你站出来……”教官炸雷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下子把张强拉回了现实,他惊魂未定地出了队列,紧张地看着教官,喉节不由自主地滑动。

“你把全套动作给大家做一遍!”教官依然黑着脸。

克服起初的恐惧,张强用微微发抖的双手握紧了56式半自动步枪,完成了出枪、转枪、劈枪的动作,虽说不太完美,但也还算过得去。只是他那踢腿时伸出来的蓝秋裤,又引得几个女生哈哈大笑。张强窘迫不已,他咬着嘴唇,目光与高个子女生相遇,发现她眼中满是鼓励。

“做得不错,同学们向他学习!”教官脸上多云转晴。

回到队列的张强,不敢再胡思乱想,认认真真的练了一上午。身边那个名叫罗冠天的大高个,却一脸不屑,觉得唯有自己才做得最好,张强应当向他学习。

中午吃饭时,张强首先跑到厕所,脱掉了那条让他丢丑的蓝秋裤,把它扔进垃圾筐。

待去大学食堂吃饭时,窗前排队的人已经不是很多了。他用托盘端了饭菜,坐到靠边的一张桌子后,埋头吃了起来。突然,他感觉有人走过来了,他抬起头,看见了那个高个子女生正端着托盘走向餐具回收处。她走过他身边时,放慢了脚步,看着张强的眼睛说道,“你那条秋裤别再穿了,你踢腿的时候都露了好长一截……”张强心生感激,正想说声谢谢,却听见其他女生在喊“周小倩,快点,走了……”

“来了……”周小倩端着托盘匆匆走了,把托盘交给了回收窗口的师傅,就跑去追吕秀等几个同寝室的姐妹了。

走在路上,周小倩还在想着张强。在张强刚来大学报到的第一天,周小倩就发现这个来自农村但白白净净高高大大的男生,具有一种与众不同的阳刚气质。他很质朴,丝毫不掩饰自己来自农村的事实。今天张强动作很到位,只是那掉出半截的蓝秋裤,极大地影响了他的形象。否则,他那一套干净利落的动作该有多帅气呀。

周小倩走后不久,张强也吃完了饭,他走出食堂,在回寝室的路上,边走边想,今天真是丢死了人,要是知道那条蓝秋裤会在军训时让他出丑,还不如早点扔掉算了。先前一心只考虑父母挣钱不容易,结果省出了麻烦。本来也可以不穿,其实就是清早有点冷,中午天气还很热。看着那帮笑得前俯后仰的军训女生,他当时感觉全身的血直往上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只有那个似乎在替她难过的高个子女生周小倩,稳定了他的情绪,使他拖着半截秋裤,非常漂亮地完成了规定动作。

一到寝室。室友3个人立即你一言我一句地告诉他上午军训时露出了半截秋裤,下午不要穿了。

“我们正找你,你跑到哪儿去了?”

“你踢腿时,秋裤露出好长。”

“注意点,张强,那么多人看着呢。”

“你把脱了,下午热,不要再穿了。”

室友们的一片好心,张强听了非常感动,但又不好意思明说那条使他丢尽颜面的破秋裤他已经在吃饭前脱下丢进了厕所的废纸篓了。只是笑着答道,“是好丢人呢,以后不穿了。”

有几个这样的兄弟真好。在室友们见面的第一天,他们就按照年龄分为了老大老二老三老四。由于张强上学晚,小学一年级又读了两个,岁数较大,便自然而然的成了老大。老二安杰来自东北,身材高大,脸上一股霸气,复读了一年才考取的。而老三老四孙蕴才、朱小桦分别来自江苏和浙江,身材要瘦小些,天资聪慧、一考而中。

短短几天,4个来自天南海北的学子,相互之间慢慢熟悉起来。大家讲着南腔北调的普通话,发音用词各不相同,有时候把人弄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每当此时,就需要说话人费尽口舌的再解释一通。

比如,安杰嘴里常冒出“犊子”一词。其他人好奇地问,“犊子是什么意思?”他回答说,“犊子是东北的一种神奇动物。可以滚、可以扯、可以护、可以完、可以瘪、可以装、还可以和王八配一起。比如,滚犊子、扯犊子、护犊子、完犊子、装犊子、瘪犊子、王八犊子、小犊子,共有八大犊子。我给你们造个句,你们就明白啥意思了。”他笑着继续说,“你别扯犊子了,那个家伙就是个瘪犊子,特别会装犊子,你这样护犊子只会完犊子,最好别理会那个王八犊子!”

“我靠,太博大精深了吧!”其他几人惊呼道。

“那你们那儿的语言特色呢?”安杰问孙蕴才、朱小桦,“要不你们俩给我们表演一个用当地话骂人吧。但不允许带脏字。看我们能不能听懂。”

孙蕴才、朱小桦用家乡话说了几句,结果安杰一头雾水,只听见他们说话像鸟叫。

看着安杰懵痹的样子,孙蕴才笑着说,我刚才说的是“你别驴东东穿大褂,假装哪门子圣人”,而朱小桦回答“是谁破了裤裆,把你露了出来。”

张强和安杰听了,哈哈大笑。

总之,来到大学,张强见识了我们国家地大物博、语言丰富。更幸运的是,他碰上了几位好兄弟。在不同的人生阶段,有不同的好朋友陪着一起度过,真是件幸福的事情。这种新的友情,舒缓了他别离亲人、远上北方的孤苦之情,也大大弱化了他在陌生环境中的紧张感以及今天出洋相的挫败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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