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昨跳起来,一个箭步抓住刘连就往外跑,刘连挣了几下,可抓的实在是紧,无奈之下,只得顺从地加快脚步,狼狈地跟着萧昨出去了。两人风风火火地出了宿舍,夜色已经很深,杂乱堆放着的几处草垛里传出类似蟋蟀的叫声。天上居然能够看到星星,实在是雾霾天里的一丝慰籍,月光慎人地皎洁,从圆圆的,黄黄的球体上均匀地撒下来。
萧昨拉着刘连到了一家小饭馆的门口,一抬脚,迈过不低的门槛,径直招呼着,“有酒么?”
小饭馆里,三三两两地有几个人在吃喝,有男有女,柜台旁,一个瘦削的女子右手拄着头,一副半睡半醒地模样,听见招呼声,揉了揉眼睛,走过来,“两位吃点什么?”刘连扯下拽着他的萧昨,又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对服务员柔声说,“来一碟花生米,两个菜,两瓶啤酒吧。”萧昨听刘连点好了菜,脸上迸出猪肝般的红色,粗着嗓子,指着服务员嘶叫,“我不喝啤酒!来白酒!度数越高越好!”
服务员把询问的眼光转向刘连,刘连点点头。萧昨本来以为刘连会反对,没成想他居然答应了,愤愤地找了个空座位,一屁股坐下。
服务员写好了菜单,也没理萧昨,回身去传菜了。刘连走的萧昨对面,拉出椅子,不急不躁地坐下。
“萧哥,你这是咋啦?”萧昨使劲儿地拽出一双一次性筷子,扯去包装,让两支筷子互相缠斗着,“没咋,刘连,我能怎么样啊?”
萧昨特意笑了笑,不过在刘连看来,倒不如说是强颜欢笑,颤动的嘴角,道不出的是满怀苦涩与心酸。服务员端上来一碟花生米和两瓶白酒,小心地放在萧昨面前的桌子上,就去后厨了。
“萧哥,你喝过白酒吗?我看你也没有喝过白酒啊?”
萧昨没有说话,粗暴的起开酒瓶,一伸手,拿起酒瓶,直接往嘴里灌。刘连没有阻止他,他明白,这位萧哥是需要发泄的。萧昨灌着酒,眼角又窜出泪来,十多年的相伴,换来一句不配,太累了,该歇歇了。萧昨强灌下去了将近一瓶酒,热辣的酒水呛的他咳嗽了好几次,不过,眼泪终于可以出来了,还可以说是辣哭的,呵呵。
红肿的眼睛无神的盯着天花板,“刘连,你知道爱是什么滋味吗?”刘连夹起两粒花生米,扔进来嘴里,“不知道。”萧昨费尽余力,让自己能够坐好,右手拇指敲着桌子,“我知道!爱是苦难!是世间最卑鄙的谎言,是天下最龌龊的事情!”刘连没有回答,他发现四周人们望向他们的眼神诧异的可怕,轻咳了几声,想要提醒他。不过萧昨显然没有注意其它人的事,他凄厉地吼完,可能是酒劲上来了,仰面倒在椅子上,嘴里还碎碎叨叨的说着什么。
刘连没有再待下去的心情,付了帐,也不管菜上没上齐,直接把钱付到位。随后费力地拉起萧昨微胖的身子,一步步的走回去。
慎人的月光还在,蟋蟀似的叫声却不知道去了哪里,刘连耳边,时不时响起萧昨模模糊糊的话,“没了,……额……什么……都,都,都……没了,……陆……陆……离……连我也要……离开你……了吗……?”刘连用出吃奶的力气,才把萧昨送到了宿舍。
刘连把萧昨卸到床上,摇了摇头,也躺倒在自己床上。没多久,两人都睡着了,萧昨的脸上,不断溶出的液体一次次冲刷着斑驳的河道。刘连的脸上,眉宇间一道沟壑紧紧皱着,许久才舒缓开。宿舍里的人陆陆续续回来,也如他俩一般,一头扎入睡神的怀抱。
夜**惑着执着于种种的人们,他们或在销金窟中醉生梦死,感受着肉体上的欢愉;或在寒冷的风中来来往往,或为名,或为利,奋斗着,怒吼着;或奔走在条条框框的大街上,为所谓的成功不知所以的忙碌着。夜静了,又没有静,一个个灵魂,在蜕变着,不知好坏的变化着。
第二天,陆离听说了一个消息:萧昨退学了。据说他还和他爸妈闹了一场,他爸妈一怒之下,断了他所有的经济来源。他消失了,不知道去了哪里,有人说他因情所困,自杀了,而且说的有模有样,还找了几个那天在小饭店看到过萧昨的人作证。
陆离本对这说法不屑一顾,不过后来这说法传的越来越广,也让陆离心里着实没有了底。好在两个月后,没有人再说萧昨的事情了,他终于从学校,从陆离的耳边被除名了。陆离刚开始还为此高兴了几天,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开心。
秦明一如既往的对陆离兴趣不大,陆离也只是偷偷的爱慕着秦明,她的骄傲,是绝对不会允许她低头去请求秦明接受她的爱,而更加可笑的是陆离始终不知道自己的骄傲是被谁娇纵起来的。刘连没有像萧昨一样,他还在上学,不过本来不甚用功的他,居然会泡在图书馆里几乎一天都不出去,俨然成了一个学习机器。整个学校似是忘却了萧昨这么个人物,当然,对于两万多人的一所学校,一个学生的退学确实值不得引起什么特别的关注。
初冬的枫叶落下不知已过去了多久,第一场雪下的突兀而自然,陆离手抚着冰凉的宿舍窗户,透过玻璃,可以偶尔看到秦明去往体育场。
他的发型总是保持着第一次看到时的模样,让她总是不自觉的想起初次相见的场景,一股甜蜜的感觉不知从哪里涌入四肢百骸。不一会儿又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绯红了脸颊,暗暗啐了一声,“木头。”秦明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又像是无意,往陆离所在的位置撇了一眼。吓的陆离忙蹲下身子,心里一头小鹿扑通通乱撞,有些希望秦明发现了她,又害怕秦明发现了自己的小秘密。
白花花的雪地上,纵横交错的脚印错杂在上面并且划过一道道伤痕,有一种凄厉的美感。秦明早早加入了伤害者的行列,在白皙的雪地肌肤上刻着一道道专属于自己的痕迹。
陆离偶尔会想起萧昨,不过往昔的种种早已碎化成片片的零散记忆。再忆起时,只能是给自己一些安慰,甚至有时,还有一些厌烦。
陆离在校园游荡的时候,常常能够看到相互依偎着来来往往的同学,她会不自觉地想像出萧昨跟在自己身后的样子,忽的意识到似是对秦明有些不忠,忙驱散脑海里那些可恶的想法,可是往往萧昨的影像刚刚被驱散,又魔咒般重现出来,幻想中努力想要构建出来的秦明,却不知为何,从来没有出现在记忆中的自己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