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鹞把自己缩小成一颗豆丁大,然后没入甘罗的身体中,叶小巧和祝玖影一起捏出一串手诀,甘罗那具美轮美奂的身体在一片红白交杂的光晕中发生着变化。
从鲜活变成枯槁,然后再变得鲜活,这个过程很长,长得江殷龙几乎没有耐性。他在云头上睡了一觉,醒来还在继续,吃点东西,坐着发呆,然后继续睡,再醒过来,还在继续,于是他翻出一只烤鸡和一壶茶水,边吃边围观。围观到吃完了烤鸡,喝完了茶水,那边仍然在继续。他拿出一袋瓜子,坐在云头上慢慢嗑,嗑到太阳落坡,恩,还在继续。甘罗已经被包裹在巨大的光茧中,圆滚滚的,就像个球。
他想了想,砸吧了下嘴,从秦朝宽袍大袖的衣服里摸出一个手机,调整了下角度,对着那光茧和坐得端正的两个女神棍拍了一大堆照片。
不错,天边是夕阳余晖,绯红的云烧出各种形状。眼前是两个美丽的女子,坐在一个红白相间的光球旁,面色端庄,神情严肃。
他透过手机的摄像头看着祝玖影,心里一片柔软。他终归是应龙,他爱烛九阴爱得轰轰烈烈,从几万年前的太古蛮荒时代,盘古一斧子劈开混沌,他还只是一个不成型的意识时,便注意到烛九阴。
那时候,他微如草芥,而她是混沌里诞生的精灵,逐渐长成后来的样子,一身艳丽的红,掌控着一方小小天地的时空。
他不知道,他被黄帝劈死在断龙台上以后,天地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那些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其实就算祝玖影什么都不记得了,也好……
她不是当初的样子了,他也不在是当初的应龙。他们之间隔着千万载沧海桑田,也隔着一段生死,回不去了。
镜头里的祝玖影,眉眼精致可爱,圆圆的脸,小巧的嘴,半点没有当初神女烛龙的风采。她就像一个最邻家的软妹子,粉嫩的脸颊,纤细的身材。这一刻,她似乎遇到了什么麻烦,眉头皱着,小嘴微微嘟起。突然她睁开了眼睛,有点疑惑。但是更快的,她捏了一个法诀,一道青色的气没入光茧里。
她碰到什么问题了?看起来很吃力,也很苦恼的样子,自己应该怎么才可以帮到她呢?
江殷龙走神了,他觉得祝玖影这样皱眉头的样子,让他心里不是很舒服。他拽了拽拳头,千万年前,他从章尾山离开,阿九那时候也皱着眉头,一身绯红的衣在章尾山的茵茵绿树和萋萋芳草中,格外迤逦。
阿九那时候说了什么呢,哦,她说:“应龙,总觉得你这次一走,便回不来了。”
当时他觉得好笑,他不过是去九州天下,为他的子民争一个盛世太平,怎么可能不回来。他是翻云覆雨的应龙啊:“阿九,你等我。”
可是,阿九,阿九她居然真的说中了。他没能回去,他死了,死在他一心辅佐,最终统一九州的黄帝手下。他失言了……
咦,怎么祝玖影的样子有点微微的变化,那眉眼似乎细了些,难道是他看错了?不对啊,真的细了些。她的表情,似乎很痛苦,她怎么?她想起什么了吗?她会想起她曾经有多么的爱自己么?她会在想起这些以后,恨自己么?
啊,她笑了,她叹气的样子和以前的阿九一样。不过笑起来就不像了,阿九的笑如同最圣洁的光芒,微微的,却能带来章尾山一整个季节的春。祝玖影笑起来,圆润润,粉嘟嘟,好可爱。
咦,光茧在缩小,这是终于要完成了吧。江殷龙把手机收起来,抬头看一看天,早已经星幕高悬,一轮月圆悬于东方天空。
果然,祝玖影和叶小巧同时停手。那个巨大的光茧缩成篮球一样大小。祝玖影转头朝江殷龙招招手,他走过去。光茧中一个精致的青鹞木雕栩栩如生。
“赶紧的,磨蹭什么,我们快要累死了。”叶小巧一双狐狸眼瞪过来,什么玩意儿,他们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终于还原了青鹞真身,江殷龙这白痴这个时候掉哪门子链子。
他恍然回神,赶紧伸手捧过那个光球。就仿佛饕餮回归时候一样,青鹞也一瞬间随着他的手指化作一股气,沿着他的身体经脉涌入足底。
他感受到了力量,能蹬碎一座山,能踢散一片海的力量。
只是一瞬间,那力量又不见了。他知道,原因在于他的魂,被封印在王旗里的他最原始的那部分意识。开天辟地就随着混沌诞生的那微末的意识。不过不要紧,他能找回来。到时候,他就可以保护好祝玖影,虽然也许已经不是爱情,但是他欠她良多,此生护她,便心愿足以。
转头,祝玖影正盯着他出神。他不太能理解祝玖影这个些许迷惑的眼神。
“我在还原青鹞真身的时候,好像想起了一些事,但是又忘了。你那双后爪算是归位了,我也得到了点东西。”祝玖影伸出手,掌心一片绯红的鳞片,正是项下逆鳞。
“这是我的鳞片,可是我不记得我什么时候把鳞片拔下来过,何况还是在你的东西里。”
江殷龙心里有点痛,逆鳞,碰触不得的,拔下来会很痛很痛,痛不欲生。他以为当年他身死,烛九阴也失去了以前的全部记忆,他便不大在意当年的事情,可这活生生出现的烛九阴的逆鳞,叫他对当年他死后的事情在意得不得了。
他觉得,他应该弄明白,烛九阴为什么变成现在的样子,他死后,她究竟做了什么。
叶小巧似笑非笑的看着江殷龙,她走到祝玖影身边:“影影,收起来吧,逆鳞拔下来就再也放不回去,好好收起来。”
祝玖影点点头:“反正现在也新长出来了。我说呢,我脖子下这一圈逆鳞颜色怎么不均匀,看起来的确没有其他地方红艳,原来是新长的啊。”她把那片逆鳞收好,盘算了一下,看着云头上的瓜子壳和鸡骨头问道:“这是过了几天?”
江殷龙默默数了数手指头:“七天!”
“七天了啊,走吧,去咸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