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重,像一个怪兽张开了黑洞洞的大口,将大地上的景物晕染上诡异的色彩,处处都散发着一种沉闷压抑的情调。
汗水浸透了安之诺的衣背,他手忙脚乱的驾驶着方向盘,在崎岖的郊外小道行驶,一直折腾到深夜时分,他才走出了这片毛骨悚然的小树林。
他遭遇到传说中的鬼打墙,果然不是危言耸听,他被困到一个可怕的怪圈当中,力量强大的奔驰仿佛被施了魔法,变成一辆无助的玩具汽车,一直机械化的围绕着树林转圈,无论怎么转都转回了原地。在邪不胜正的情况下,历经一个多小时奋力拼搏,他终于摆脱出这个怪圈。
公路两边高大的树影就像两排等待行凶的巨人,前方是一片浓墨般的黑色,稍微一走神就会被无边无际的夜色淹没。总之能看到宽阔的公路,安之诺的视野和心情变得宽广起来,打开CD,让轻音乐缓解绷紧的情绪。他将车速提高,车轮迅速穿过无边的黑暗,只听到呼呼的风声从耳边掠过。
远远的,前方有一团涌动的白色,待汽车走近后才看清楚,原来是一个白衣少女,她正以一种僵尸般的姿态站在马路中间,夜风吹拂着她的裙摆,长发诡异的披在脑后,跟着裙摆波浪般起伏。
荒郊野外,夜路,白衣少女,这个画面未免有些聊斋化!把刚刚从鬼打墙里逃脱的安之诺重新惊吓出一身冷汗,车轮一如他发抖的双腿,晃悠了几下戛然而止,再不刹车就要撞到她了。
白衣少女机械化的拍打着安之诺的车窗,车前挂的一串大佛珠跟着晃动,这是妻子严旭颜从嵩山少林寺给他求来的,有神灵保佑他走出了鬼打墙,还岂会惧怕一个小小女子?
他对着佛珠做深呼吸,摇开了车窗,在这一瞬间,安之诺的心脏就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五脏六腑都跟着悸动。这张脸美得没有真实感,就像二次元人物,下巴超尖,一双超大的蓝眼睛占据了五官硕大的位置,那琉璃般深蓝晶莹的瞳眸,就像璀璨夺目的蓝宝石,瞬间照亮漆黑的夜幕。映着车内微暗的灯光,这抹蓝色洒进他的眸心,漾起一片惊天动地的水波。
有一双相似的蓝眼睛曾陪伴过安之诺三年之久,那是小蓝的眼睛,小蓝是一只与众不同的波斯猫,品种名贵,周身雪白,毛发漂亮的像雪,它的眼睛不同于普通波斯猫一蓝一黄,就像两只璀璨的蓝宝石。小蓝虽然只是一只波斯猫,却占据了他亲情爱情以外的世界,虽然它离开了四年,那双璀璨的蓝眼睛却深印在他的心中。小蓝成为他专宠的原因,不只是其外貌,而是它是他的救命恩人。开着的电吹风掉进了溢满水的浴缸,如果不是小蓝拼命咬他的裤脚,在没有细看的情况下他就跳进浴缸了。
安之诺常常忘记小蓝是动物,婚前小蓝就是他的伴侣,婚后,他和严旭颜平淡恩爱的生活常常会因小蓝而矛盾不断,别的女人会因为丈夫多看美女而吃醋,而严旭颜则会因丈夫多看波斯猫而吃醋。怀孕后严旭颜的脾气更加长进,小蓝成了她的出气筒,就因为小蓝弄脏了她给婴儿准备的小衣服,她便疯子般拿着拖把追打小蓝,不料脚底一滑,肚子里的孩子因此流产,从此,她再也没有怀过孕,小蓝也没有逃开被她从六楼扔下去的厄运……
“大哥,我有急事,请让我搭你的车好不好?”少女亮泽的肌肤上闪动着一层薄汗,不住的回头左顾右盼,蓝眼睛发出了求助的信息,她的表情和小蓝被严旭颜追打时的受惊表情有些雷同。
“小妹妹,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安之诺回过神来,确定了这是一双人的眼睛,而非猫眼,但是这双蓝眼睛让他产生了莫大的关注和好奇。
“大哥,我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恳请你先把我带出这个地方,不然他们追来我就惨了。我是逃婚出来的,我的继母逼我嫁给一个比我大二十几岁的生意人。”女孩带着哭腔,眼眸中闪烁着一抹晶莹剔透的泪光。
“什么?这个年代还存在逼婚现象?你的继母逼婚,你的父亲就无动于衷吗?”满身怒火在安之诺的身上滋滋生长,他就像小蓝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般大吼起来。
“继母给父亲生了三个孩子,大概是孩子太多了,在金钱和女儿之间,他更偏向于金钱。”
“太过分了,他不配做一个父亲!”怜悯之情冲击着安之诺的大脑,他就像一个行侠仗义的游侠,不需要一点思想顾虑,毅然打开车门,将受尽委屈的少女迎接到副驾驶座上。
那白色凉鞋下露出的脚趾白嫩可爱,前三颗还涂着粉紫色的指甲油,严旭颜脚趾上也经常涂光亮的指甲油,但和眼前的尤物对比,她就成了西施效颦的盗版。
少女猫般蜷缩着身体,头靠着膝盖,栗色的长发垂在臂膀处。这个动作触动了安之诺身上最柔软的神经,这一刻他感觉小蓝又回来了!他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那双蓝眸久久的注视着他,两片花瓣般的嘴唇蠕动了半天,安之诺猜想她是想说些感激之类的客套话,他没有惊扰她,只是静静的观望着她,感受着小蓝存在时的气息。
终于少女发出了声音,弱弱的提出了一个要求:“大哥,求你好事做到底,把我带回家吧,我在城里我举目无亲,不知道要去哪里?”
带一个陌生女孩回家,这个要求太强人所难,安之诺有些犹豫,可他一接触到那双盈盈如湖水的蓝眼睛,心绪就扰乱了,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只是用温和的语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里?”
“我叫蓝凌雪,家住在青镇。”她的声音如梦如幻,就像猫咪一样的温柔。
“蓝凌雪?小蓝?”安之诺的眉心皱起,思索着这两者之间的关联。
“小蓝?还从来没有人这么称呼过我,大哥,你若是喜欢以后就叫我小蓝好了。”
“小蓝。”安之诺已经带着些许的亲切感这样称呼她了,他看她的眼光完全没有陌生感,或许,这声小蓝包含着另一层意思,一双璀璨夺目的蓝眼睛在他眼前闪烁,他已经分辨不清这是波斯猫小蓝的眼睛,还是蓝凌雪的眼睛……
手机的铃声惊扰了他的想象,里面传来一个焦急的女音:“之诺,去哪里转弯了?这么晚了还不回家?”
他望望路牌,回答:“路上遇到了一点小麻烦,现在已经进入了外环,半小时后能到家。”
“我煲好了猪骨粥,等你回来一起喝。”
“旭颜,有件事我想告诉你……”安之诺望望身边的蓝凌雪,欲言又止。
“什么事?”
“还是见面再说吧。”
“凭女人第六感,是一件让我意外的事情。”
“的确是有些意外。”
挂了电话,安之诺陷入极大的思想争斗中,他在考虑如何安置这个猫样的女孩?
蓝凌雪竹笋般的手指和栗色的长发构成一个极大的反差,她不安的用中指在发丝上绕圈,编织成一个栗色的戒指,声音怯怯地问道:“大哥,是不是嫂子不同意我回家?”
“小蓝,关于这个问题真是有点复杂化,容我想一想……”
想起严旭颜那张更年期般易怒狂躁的脸,他顿时浑身拔凉,凉到脚心。他从口袋里掏出烟应急,他习惯将所有的烦恼郁闷和决策劝都交给尼古丁来处理,顿时,狭小的车内弥漫着令人发呛的烟雾。
接收到尼古丁的气息,蓝凌雪敏感的咳嗽了一下,眼睛轻阖起来,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下面投下一圈暗影,细碎的贝齿轻轻咬住头发,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他会改变主意。
尼古丁吸嗜完毕,安之诺有了答案,他清清嗓子,做出了一个合理的决定。
“小蓝,你听好了,从现在起你就是我表舅家的女儿,表舅妈托我在城里为你找工作,刚好我家里急需一个保姆……不知道你嫌弃保姆这个职业吗?”刚说完安之诺就后悔了,这等水葱般的青春佳人,又怎能和做粗活的保姆挂上钩?
岂料对方的蓝眸大放神采,映照了满车的光辉,蓝凌雪激动的差点从车座滑落下来,兴奋地摇旗呐喊:“这个主意好,我既有了安身之处,又为自己谋得了收入,还能让嫂子顺理成章的接受我。”
“可是,做保姆怕是委屈了你。”
“我从小就洗衣做饭,伺候继母,照顾弟妹,做保姆对我来说驾轻就熟。”
“小蓝,既然你坐上我的车,我就要对你负责任,你在城里举目无亲,我不能置之不理,你就暂时在我家里做保姆,等哪天你厌倦了,我再帮你找合适的工作。”
“大哥,成交。”
“记好了,我的名字叫安之诺,从现在开始你要叫我表哥。”
“表哥万岁!”